少年消失了。在陶月儿的怀里,一点一点的融化。
陶月儿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他好像跟其他人离去的方式都不太一样。其他野兽,或者说是魔物,在死后,血肉都化作了烟尘,流入地下,消失不见。而骨头,则留在这片土地上。所以陶月儿走在哪里,都踩在众多的骨头之上。陶月儿不知道这片土地下究竟有多少魔物死去,她只觉得整片大陆都湮灭在重重的血腥味和死亡怨气之中。
但少年的死,却没有丝毫的怨气和不甘。他虽然看似是力竭战死,但他的骨头,也化作了点点烟尘,消失不见。
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一丝丝都没有。
就在陶月儿疑惑之时,突然,一只手把她从旁拎起,而后悬在半空之中,往后跳了一大步,才重新回到地面上。而此时再看原处,一只巨大的类似飞蛾一般的虫类,正扑扇着翅膀,平地刮起一阵飓风。陶月儿的发丝凌乱,回头,就看见伶在她凌乱的发丝中若隐若现。
“伶,是你吗?你找到我了?”陶月儿惊喜。
可还没等她喜多久,另一个魔物的攻击又接踵而至。伶显然不想跟他们多做纠缠,带着陶月儿便向前疾行而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们去山巅再说。”说完,伶抱着陶月儿,足尖轻点,便朝山上疾掠而去。
回头望去,山下依然是成群的魔物,取之不竭、杀之不尽,混战一团。并没有因为少年的死去而停止混乱。这群魔乱舞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秩序可言,也没有一个人能够站出来,将它们收拢。但这或许才是洪荒不得往生的关键所在,假如它们有意识,能够听从一个人的调遣,那该是多么恐怖的一股力量!
陶月儿想起少年曾经统御群兽的模样,突然觉得,或许他是可能完成这一壮举之人,只不过……不知道中途出了什么差错,他竟然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山腰上有不空树在,一般魔物攻不上来。”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陶月儿疑惑:“不空树?”
伶正要回答,陶月儿猛地想起来,他说的,应该就是少年藏身之所在,她也曾在那里避过雨。也就是在不空树的树洞里,她被少年刺了青。
伶带着陶月儿,很快来到了山腰不空树所在的位置。但此时,陶月儿才发现,不空树的模样,在她的眼里完全变成了另外的形状。
她之前看不空树,只是一棵树,只不过每一片叶子上长着细密的尖刺和獠牙,看得出来假如它会动,所经之处一定鲜血四溢。但如今的不空树,却似乎有了灵魂。
粗大的树干是它的身体,两根向左右延伸的枝干是它的手臂,而最顶上那茂密的枝叶宛如它的头颅。微微佝偻的树叶仿佛在对他们点头行礼。
“你认识他吗?”陶月儿问伶。
伶摇头:“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知道它的名字?”
“我听见了。”伶道。
陶月儿闻言愣住了,这时候,她才听到风中偶尔传来的一两声叹息声,像老者的呓语,也像是逝者临终前还没来得及发出的那声叹息。它在说:“不空……不空……”
原来是这棵树自己在说话。
“我居然听到树在说话!”陶月儿惊讶的发现,她也听到了大树的声音,可这在过去,是绝没有发生过的。
“我感觉我的身体有点儿不同了。”面对这一变化,陶月儿不知道是喜是忧。她发现自己不仅能听见它们说话,还能看得更远、更清楚,且不仅仅是树的声音,乃至脚下大地上的每一块骸骨,只要她想听,她都能听到。
不是那种平时用语言说出来的声音,而是从他们内心深处所发出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