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说:“你从未拥有过,我希望你能拥有一次。以全新的姿态,告诉大家,你这三年的努力。你不是逃兵,你没有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陶月儿苦笑:“可是,我又美给谁看呢?”
“你不走出去,怎知美给谁看?”
伶笑着,指了前方的孔桥,说:“三月会,一年一度,你走过十次,相信很熟悉,不需要我带路了。今日,再走一遍,如何?”
三月会,佳人才子分河岸而行,若互相看对眼了,便折柳枝相赠,再回家告知父母,请媒人作聘,如此,便算喜事天成。然而,过去的陶月儿翘首以盼等了十一年,也没等来一枝柳枝。
孔桥对岸,便是女子所行的道路,今次再走,又会是何种模样呢?
陶月儿其实兴趣不大,但伶希望她走,那么她就听他的话,再走一次。
河两岸,游人者众多。伶和陶月儿分别走在河水一岸,脚步不紧不慢,始终相对。很快,就有人献上柳枝。
“谢谢。”几乎一踏上岸,陶月儿就收到了一束。
赠与她柳枝的人,还不是普通人,假如她没记错的话,在陆冠廷的葬礼上,她甚至见过。
好像……是金科的榜眼,姓顾。每年科举,最引人注目者,自然是状元和探。状元文采风流,探朗貌比潘安。而榜眼,往往被人忽略。
顾寻亭还未娶妻,对陶月儿便是一见钟情。
“敢问姑娘芳名?是哪家的姑娘?”顾寻亭温声问。
陶月儿头一次收到柳枝,也是头一次被男子这样盯着看,连忙低下了头,说:“琉金坊,陶家。”
顾寻亭一听是琉金坊,自然知道是一处贫民窟。他见她的身姿绰约,气质高洁,原以为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小姐,一听是琉金坊,自然有些失望。
陶月儿连忙将柳枝递了回去,说:“抱歉,让您失望了。”
顾寻亭连忙推拒,道:“陶家娘子这是何意?我送出去的柳枝,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我只是惊讶,惊讶娘子气质高华,却身在琉金坊。假如你愿意,你我成婚,我接你出来,可好?”
陶月儿闻言,吓得手一松,柳枝便落了地。
她万万没想到,她说自己是贫民窟出身,竟还有人愿意娶她,还是金科榜眼!
陶月儿看了身后的伶,连忙摇头,说:“不瞒公子,我已经三十有一,早已过了婚配的年纪。而我也已经决议,终身不嫁了。”
顾寻亭听了这话,满脸的惊讶,似乎并不相信陶月儿的年纪。但她说的言之凿凿,也只能相信,叹一句:“可惜。不过……”
顾寻亭低身,将那柳枝捡起,依然放在了陶月儿的手心,他道:“姑娘的年纪,顾某不在乎。可姑娘誓言终身不嫁,顾某只能感到遗憾和佩服。今日得见姑娘,顾某也已然满足,这一枚柳枝赠予姑娘,无需姑娘回报。只希望未来不论遇到什么,都请记得,顾某愿意相帮。”
说完,顾寻亭留下地址和柳枝便离开了。而后,像这样的人还有很多。络绎不绝。
夕阳西下之时,陶月儿的手里,已经拿了四五十枚柳枝,满满一大束。岸边卖茶叶蛋的老婆子还在,见了她啧啧称奇:“我老婆子在这卖了一辈子的茶叶蛋,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情景。全靖城的男人都被你迷住了吗?姑娘,你还不挑一个最好的嫁了?”
陶月儿笑着摇了摇头,将那一束柳枝放在老婆婆身边,笑道:“我已足够爱自己,无需旁人的爱来证明了。”
陶月儿放下柳枝,突然觉得,人生真的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过去她当作天要落下来一样大的事,在如今看来,云开雾散,毫不在意。境随心转,人这一生,都是在修心。
陶月儿走到伶身边,心情变得很不错。
“开心吗?”伶问她。
“开心。”陶月儿如实回答。
“还要将自己藏起来吗?”
“不藏了。”
陶月儿笑了笑,说:“藏不藏都是我,面对真实的我,才是真真正正的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伶笑着给陶月儿递来一束柳枝,陶月儿接过,明明知道这柳枝毫无歧义,也没有不同,却不知怎的,觉得它比那一堆里的任何一支都要清雅、好看。
这是她想要的那一枝。
这一支代表的是自由,而不是束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