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出去,这里很危险。贺言舒揽着纪沉鱼的肩膀,一步一步带他走出了车流。
贺言舒!贺言舒!纪沉鱼抱着贺言舒,一遍一遍地喊着,像是想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
贺言舒的心脏也剧烈地跳了起来刚刚的情形实在太危险了,他回想起来都后怕。
他不应该偷偷地跟着纪沉鱼,从纪沉鱼出门的那一刻,他就该拦着。
待在别墅虽然闷,但至少是安全的,他怎么可以让看不见的人在大马路上胡乱穿行?
你为什么出来?平复了一会儿,贺言舒尝试着去掰开纪沉鱼的手臂,却发现那双臂膀强硬得跟铁一样,用力也撼动不了分毫。
我想去你姑姑家找你。我收到了你的短信,我有话想对你说。手机上不行,必须当面。
我会去你家,你只需要等着我就行。
等不及......你不在,我每时每刻都想去找你。
贺言舒哑然,什么也说不出。
纪沉鱼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出门,原来只是想去找他?
什么话?贺言舒敛眸,现在我在你面前,你可以直说。
纪沉鱼将头埋在贺言舒的颈窝,似乎只有贺言舒的气息才能帮他续命。他的喉头艰难滚动,半天才说出口:我想问你,你真的希望我去手术吗?
不是我希不希望,手术与否都是你本人的意愿,我尊重你。贺言舒尽量保持客观。
你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如果你非常希望,我会照做。
贺言舒叹了口气:你是成年人,你的身体由你自己作主,其他人都不能帮你做决定。能告诉我,你的顾虑在什么地方吗?
之前诊治我的医生说,我的肿瘤目前没有继续发展的趋势,只是压迫了我的视神经,不会危及到生命......但开颅手术,有死亡的风险。纪沉鱼只把话说到一半。
所以你觉得,看不见,比马上死了好。贺言舒帮他说完全部。
嗯......纪沉鱼轻声,贺言舒,我,很怕死。
死亡对于他,其实并不陌生,从他很小的时候起,死亡便如影随形。
先是父母遇难身亡,然后是徐落病死,后来奶奶也离开了他。他比谁都要痛恨死亡、恐惧死亡,也一直都在努力地、张扬地活着。
他要活着,活着才有机会追回贺言舒,死人是感受不到爱的。
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答应我的手术安排?贺言舒问。
我......纪沉鱼吸了吸鼻子,红了眼眶,我怕死,更怕你不要我。
你来的那天说,等我治好了,你就会走。我不想让你走,我恨不得自己的病一辈子都不要好,只要能留你在我身边。
手术失败可能会死,手术成功你会离开,不手术又会让你失望,我的脑子里有一团浆糊,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贺言舒,你告诉我,我该怎么选?纪沉鱼紧捏着贺言舒的肩膀,声音颤抖。
贺言舒望着面前这张痛苦的脸,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肆无忌惮地打量这人的神情,而不需要回避。
纪沉鱼,我已经有新的伴侣、新的生活了。你的选择,并不依赖于我。你把自己的生命的意义寄托在我身上,这责任太大,我承担不起。
纪沉鱼的脸色渐渐变得灰败,他缓缓地松开手,露出个自嘲的笑。
我明白了,不管我作何选择,你都不会回到我身边,是么?
贺言舒别过脸:你别想太多,先专心治病。
章一在路上堵了很久,终于在路边找到了贺言舒和纪沉鱼。
一看到贺言舒脸上和纪沉鱼胳膊上的伤,章一便惊呼:boss,你们被车蹭了?
不是,不小心弄的。纪沉鱼说着,扶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哦,吓我一跳,你们知道吗?前面出车祸了,听说撞死了个人。章一的语气就像说今天天气不好一样稀松平常。
纪沉鱼陷入了沉默是啊,在这个地球上,每分每秒都在死人。病死的、撞死的、自杀的、他杀的,死亡不稀奇,死里逃生才稀奇。
就连走在大马路上都能天降横祸,更别提他是有征兆地生病。要是他命里有此一劫,躲也躲不过。
自从贺言舒明确地拒绝他后,纪沉鱼便怏怏的,就连贺言舒并排和他坐在一起,他也没有搭话。
到了别墅后,章一才确定了消息原来在路上被撞死的那位,是纪沉鱼的美术老师,那个叫夏闻殊的小美人。
纪沉鱼听完,在沙发上坐了半天一言不发。
贺言舒拿了药箱,重重地放到茶几上,引得纪沉鱼下意识循声望过去。
贺言舒居高临下地俯看着这个要死不活的人:下次再在路上横冲直撞,死的就是你。
纪沉鱼怔了一会儿:你不认识他。
我还有画没和他一起画完。上次回国之前,他还说要把贺言舒介绍给夏闻殊。
贺言舒坐到纪沉鱼身边,用酒精棉球帮他处理伤口,淡淡道:见过一面。
你去了隔壁那栋?纪沉鱼知道夏闻殊喜欢的姓傅的那个人把别墅买在他家隔壁,夏闻殊时常过去,这也是他能认识夏闻殊的原因。
贺言舒点头,想起纪沉鱼看不见,解释道:去出诊过一次。
你说,他死了,姓傅的会伤心吗?纪沉鱼的语气透着点悲凉。
贺言舒没回答,只道:活着的人总要继续生活。
纪沉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片落寞。
陈渭阳拨了视频通话过来,贺言舒看了眼纪沉鱼,走远几步接通:渭阳。
言舒,在哪儿呢?你脸怎么了?陈渭阳好几天没看到贺言舒的人,本来是打来关心,却发现他脸上有伤。
贺言舒不在意地笑笑:我在纪家。脸上,是不小心划到了。
怎么搞的,被什么划能划这么深?都见血了。纪家怎么招待客人的,不行,我得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消下毒就好。
纪沉鱼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嘛,什么时候动手术?
贺言舒望了眼沙发上的人,那人端坐着紧捏导盲棍,显然是在偷听,他答应了,过几天去做术前检查。
手术没问题吧?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不过nora帮忙找的医生,应该可靠。
行,他动完手术你就走,听见了没?陈渭阳佯怒道。
听见了。贺言舒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