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沉鱼怔了怔,敛眸:也只是听说而已,真正是怎么样你又不清楚。至少昨晚之前不清楚。
贺言舒没说话,只是回头摸摸纪沉鱼的眉骨。
即使是听说的风险,我也不想你承受。他想。
所以疼吗?纪沉鱼关心之余,带着好奇。
原来不疼。贺言舒笑着说。
十七小时的国际航班,坐得人头晕眼花。贺言舒庆幸自己没听纪沉鱼的一起买票,不然一路光应付他的叽叽喳喳,就够心烦的。
贺言舒本来甚至都不想和纪沉鱼买一趟航班的,但纪沉鱼坚持说那边会有人来接他们,让接两趟太麻烦人了,贺言舒只好和他买了同一班的飞机回国。
一个坐头等舱、一个坐商务舱,隔了很多排座位,中间还拉了张帘子,很好。
下了飞机,外面正在下雨,纪氏国内子公司派了个经理、开着高档车来接他们,足见重视。
真是好久没回来了,变化真大啊。纪沉鱼望了眼机场,感叹道。
您这还只是机场,等出去了,那变化才大呢。看您哪几天有空,我陪您到处转转?经理谄媚道。
纪沉鱼本想一口答应,看了眼身旁的贺言舒,道:好是好,但我这次回国有公务在,玩不了。
您忙您忙,反正任何时候您有需要,直接叫我就行,一句话的事儿。
哎。
行李箱被经理提到了后备箱,贺言舒打开后座坐下去,没几秒就感受到一股怪异。
这座位,怎么是湿的?
他的裤子不是吸水面料,不至于完全湿透,但能从外面摸到一点潮意。
纪沉鱼也紧跟着他坐了进去,看贺言舒要坐不坐、怪模怪样的,侧头关切道:怎么了?
座位有点湿。贺言舒皱眉。
哎吆吆对不住,我来之前把茶水杯子放到后面,没盖紧,全洒完了。您要不挪个座儿?经理的视线往纪沉鱼和贺言舒之间的空位上瞟。
你怎么搞的,会不会办事啊!不行换人。刚下飞机就给我惹这种事,你叫人贺医生怎么看我?纪沉鱼厉声斥责道。
对不起纪总,这回真是我的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算了。贺言舒不想听两人继续说下去,揉揉太阳穴,挪到纪沉鱼的身边,坐哪里都是一样。
嗯,贺医生还是挨着我坐好。纪沉鱼冲他笑笑,不经意给经理递了个眼神。
算你上道。
那是那是,这点吩咐小的还是懂的。经理低着头转回了前面。
纪氏这次要开发的新产品,是通过微型的感应仪器连通医疗app,实现远程监测。
仅有贺言舒一个顾问当然不够,还得需要海量的数据作为支撑。
其实任何跟互联网相关的行业,做到最后说穿了就是卖数据。挖掘出的大数据中的潜在信息,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纪沉鱼在美国的业务系统本身也具备规模可观的数据库,但不一定适合国内人群,所以就需要国内的病患配合测试。
这事儿贺言舒一个人搞不定,在贺念秋的提议下,纪安吉联系上了贺言舒的父亲贺霆东。
自从贺霆东和言宴离婚后,言宴的事业一落千丈,贺霆东的医院却做得风生水起。
除了社区医院、疫控中心、卫生站等完全公立的医疗机构,各地的连锁私人医院、公私合营的综合医院很多都有贺家公司的管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盈利之余,公司也需要在特定的时刻发挥自己的作用和义务。
贺言舒不想评判他爸爸的私德如何,但至少三十年的以身作则,证明他爸爸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企业家。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同意贺念秋叫他们和贺霆东合作的提议他愿意和贺霆东平等的共事,一如他和纪沉鱼的关系一样,但也仅限于此。
今天到得有些晚,项目的事明天再说不迟。
纪沉鱼让经理把车开到他家在国内的老宅子,兴奋地对贺言舒道:我帮你布置了你的房间,家具全都是我自己搭配的。你不是喜欢白色吗?纯白的蚕丝被,白纱的窗帘,上面还有蝴蝶......
我租房子住。贺言舒眼皮都没抬,言简意赅地打断他。
租房子?有现成的地方,为什么不住?我家很大,比费城那个别墅还大,我们可以挨着住。或者如果你更喜欢上下楼,我也可以搬上去,就像在费城的时候一样。纪沉鱼眼睛亮亮的,描述自己的畅想。
美好的同居生活就要来了!
贺言舒的眼睫低敛,复又抬起,眼神清明又带着疏离:纪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回国不是陪你玩过家家的,除工作以外的时间都是我的私人时间,我有选择住哪里的权利。
那你要住哪里?纪沉鱼有点泄气。
我没有必要告知你吧。
两人在车上僵持着,司机将车停在纪家大门口好半天没得到下一个指令,经理也是战战兢兢这俩人之间的气氛,怎么看怎么诡异啊!
最终,是他们那个跋扈、说一不二的老板让了步。
纪沉鱼倾身帮贺言舒按开安全带,把贺言舒那一侧的门打开,抬手挥了挥:那拜拜。
......贺言舒下了车,接过司机手上的行李箱。
走了几步,贺言舒就听到纪沉鱼在大喊,皱着眉回头,便看到他半个身子探出车门:今天租房子来不及,你找个酒店住吧!到了给我发信息还有,我家就在这里,你记着门牌号,有事随时来找我
贺言舒本想把纪沉鱼的话当耳旁风,可找好酒店打开手机,已经有十几条未接来电和短信了,都是纪沉鱼发来的,问他在哪儿、安置好了没、要不要过来接他。
他随便看了看,转手丢进回收站,删除全部。
[到了,别再发消息。]怕纪沉鱼继续发一夜,贺言舒回了一条。
[好的好的,言舒哥辛苦了~晚安明天见!]
贺言舒面无表情,把这条也滑了一下,删掉。
第二天,贺言舒动身去贺霆东的泽爱医院,因为他们之前约好了在院长办公室碰面。
一路坐公交转地铁,城市变化是大,但贺言舒没有太大的感觉。
和断断续续短暂停留的纪沉鱼不一样,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即使离开了几年,也能很快找回之前的那种状态。
这座城市是和他呼吸同步的,即使换了新衣装、新面貌,内里的瓤子还是一样,人情风物也没变。
他不想去探究心境变没变的问题,他当年算是逃走的,难堪又失魂落魄,他习惯了回避这个事实,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他现在也很好,首要的事,只有他的病患和研究而已。
旧金山的诊所暂时关了门,贺言舒倒不觉得可惜,他本来就只是想治病救人而已,不拘于一时一地。
离开了美国,回中国照样可以继续,有些医师执照国际通用,只是在哪里挂诊是个问题。
纪沉鱼那边的咨询,除了前期调研可能工作量会大,后面会渐渐用不上他。贺言舒觉得自己回来的意义,主要还是充当纪沉鱼和贺霆东之间的桥梁。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不纯粹,有些人只看到感情,而有些人能看到资源和利益。
贺言舒不擅长这种东西,他觉得等他空闲下来,能想点办法重新开门问诊当然不会是在贺霆东的医院。
到了院长办公室,纪沉鱼和他爸都已经到了。两人面前都摆着一杯茶,相谈甚欢。
他爸是个老好人,谈得好不代表真的觉得好,也有可能只出于礼貌,而纪沉鱼也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