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绪刚出来没多久,听到里头喜极的呼喊声与由小渐大的婴儿哭喊声,他回身,推门而入。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平安产下位小世子!”产婆用锦被抱着孩子,一脸喜气地上前给江绪瞧。
可江绪半个眼神都未给,甚至还伸手挡了挡,示意人别碍路。
“王妃如何?”他沉声问。
太医忙答:“王妃脱力,一时昏过去了,素心姑娘已喂了参片,想来稍后便会转醒。”
江绪望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还浑身被汗水浸湿的明檀,正欲上前,侯在一旁的素心又道:“王爷,奴婢们要为王妃换衣裳了。”
他略默半息,退开半步,任由婢女们放下床帐,为明檀更衣。
趁着这间歇,他扫了眼窝在锦缎襁褓里皱巴巴的孩子,似是因为他威势过甚,婴儿啼哭声愈发响亮。
江绪皱了皱眉,不咸不淡道:“太吵,抱下去,别打扰王妃休息。”
产婆们对视一眼:“……”
明檀是在半个时辰后转醒的,知她最爱整洁,婢女们将衣裳锦衾全换了遍,屋中血腥味也被新燃的安神香驱散殆尽。
都说生孩子等同于过鬼门关,生完之后,四散的气力仿佛都在慢慢回注,明檀醒时竟感觉轻松了许多。
“夫君,我生完了吗?是男是女?还是说……我的孩子没保住?”见四下极静,明檀心中茫然无措。
“生完了,是个男婴,怕打扰你休息,我让人抱下去了。”
“我想看看。”她眼巴巴地看着江绪。
江绪“嗯”了声,吩咐人将孩子抱过来,又提前提醒道:“太医说,新生的孩子被羊水泡过,有些皱,都不大好看。”
明檀点点头,但没在意,只期待又紧张地等着孩子抱来。
等孩子真抱了过来,明檀目凝片刻,心梗了瞬。
半晌,她似是不能接受般滞缓道:“这……不是不大好看吧。”
“长开了就好。”
明檀心如死灰道:“奉春侯府的大房四公子也是这般从小说到大的。”如今长是长开了,就是越长越丑,丑到连媳妇儿都娶不上。
“……”
“我们的孩子倒也不至如此。”
明檀默了默:“也是,咱们好歹是定北王府,不比奉春侯府,越来越没落。”她仿佛有被安慰到一点,静默了好一会儿,她半支起身子,叹气道,“算了,母不嫌子丑,来,给我抱一下吧。”
抱着孩子上前的产婆满脑子疑惑,小世子哪儿丑了?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标标致致的,如今不过是皱巴了些,以她的经验,过段时间定是玉雪可爱!
“真是太难看了……”明檀接过孩子,嘴上嫌弃着,可还是小心翼翼贴近,亲了下他的小脸蛋,“就叫你丑丑吧。”
“……?”
产婆忍不住看了眼江绪,可江绪面不改色,还应了声:“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
小世子太可怜了!
……
明檀也就是过过嘴瘾,皇族宗室,逢年过节常要入宫,总不能真和阖宫宗亲介绍,自家孩子小名就叫丑丑。
江氏至这一代,名仍单字,男子从宀,礼部早早预备了寓意极好的字,世子郡主都有,只是送来后,江绪没多看,孩子的名字,他自有想法。
“定?江定?”明檀看着纸上的字,不由问出了声。
他略停笔,又在一旁落下另外二字。
“北归?这是字么?”
江绪“嗯”了声。
“这么小便取字?”
“我也是出生不久便有了字。”
时下高门男子取字都早,也不算太过稀奇,可他竟是将自己的封号给了儿子做名做字。谁人不知,定北而归,这是他史书历历的毕生荣耀。
明檀怔怔看了会儿,忽然投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
“江定?”成康帝略忖片刻,点了点头,“这名儿取得不错。”他细瞧了会儿奶娃娃,又挑眉道,“这孩子生得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皇上那时也不过小儿,如何记得清。”江绪淡声驳他。
“小儿怎么了,朕记性好,朕还抱过你呢,臭小子!”
这话明檀颇信几分,孩子满月后,与刚出生那会儿大变了样,小脸软软嫩嫩,一双眼睛也清澈明亮,五官长开来,很是可爱好看,夫君如今这般好看,小时候说不准就长这模样呢。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个儿真记性好,成康帝又说起些儿时旧事,江绪偶尔纠正几句,总能气得成康帝瞪眼,吹起并不存在的胡子。
两人难得拉些家常,章皇后弯了弯唇,示意明檀与自个儿一道去外头赏赏花。
明檀先前怀着身子,已许久不曾入宫,今儿也是因着成康帝想要见见江绪的头一个孩子,趁着朝臣休沐,将他们一家子召了进来。
西北战后,朝中松缓,江绪常常是召而不来,好不容易召进一趟,成康帝留了午膳又留晚膳,还硬留江绪与他手谈,一家子也就只好在宫中留宿了。
夜里,明檀心中的疑问又不由冒了出来,躺在床上,她小声问:“夫君,我能问问……陛下为何会对你如此信重吗?陛下虽也信重他人,但总感觉,与对你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