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不信一位蜕凡大能会像在她面前表现得那样天真不谙世事。
“那便请前辈教我了。”陆照旋微微一笑。
“好说,我带你去的地方,是慎苍舟当初结庐而居之所,虽说没有能让人白日飞升的传承,但对你这样的小修士来说,也算是莫大机缘了。”仙鹤一本正经地点头,“若你能得他传承,便能一举晋升蜕凡,并且直接进入莲池了。”
“莲池到底是什么去处?”
难道会是满池莲花,而太素白莲就是其中一朵?
陆照旋是真的福缘浅薄,她进过的奇境不多不少,却极少从中得利,多半是两袖空空进去,两袖空空出来,有时能盈余一二灵物,有时甚至还得倒贴灵药养伤。
不过,她算得上见识颇丰,清楚奇境之中名称不能作数,大能常有超越常人想象的手段和雅兴,设计出一道又一道奇景。
这称作“莲池”的,也必不是字面上的“池”。
“莲池虽唤作池,实际上是山海境中的‘海’,覆地万里,浩浩汤汤,其上有无穷芙蕖,开满海面,争奇斗艳,四时不败,乃是当初兆花阴所作。”仙鹤果然解释道。
“山海境中的‘海’?”陆照旋重复道,目光逡巡了一周。
“这算什么海。”那仙鹤见她往四下望了一望,便知她意思,“都是虚的东西,等你蜕凡了,便能一眼看出区别。”
“记住,这山海境之中,唯有一山一海是真的。”
这提点与陆照旋之前所猜测的一致,“为何说此处是虚的?”
但猜测和确认是两码事。
“说了等你蜕凡便能看出来,急什么?”仙鹤却不答了,引她穿过无边幽深的水境,眼前乍现晴光。
仿佛与周遭皆格格不入一般,茅舍鸡黍恬然眼前。
陆照旋一怔。
“慎苍舟就是这样的人,奇奇怪怪。”仙鹤见她愣住,大笑道,“进去吧。”
它虽在大笑,言语间却带上了不容置疑。
陆照旋无意与它当场闹翻,“前辈方才说唯有一山一海是真,海是那莲池,那山又是什么?”
“山叫做大若岩。”她没露出排斥之色,仙鹤也不想同她翻脸,简短地答了她的问题,再次催促她进去。
但陆照旋还不急,“那么,眼前这所谓的苍君故居,又到底是真的,还是虚的呢?”
“这个嘛,”仙鹤忽地笑了起来,“我说你到了蜕凡便能分辨真与虚,你何不等蜕凡后自己去探究呢?”
它说到此处,将陆照旋轻轻一推,轻柔但不容反抗的法力便将她送进那晴光之中。
陆照旋只觉周身一轻,恍然间已在那茅舍鸡黍之前。
再回首,满面晴光,不见幽邃。
这山海境未免太过割裂了些,真正移步换景,再开新天地,如此碎细的分隔,想也知道极易导致虚空崩塌,如雪崩一般,将大半片秘境都毁了。而问元大能却能让这等灵境存在数万年而不变,手段可敬到近乎可怖。
陆照旋静静打量,将周遭尽数观察了一番,越发感受到问元的神通广大。
他人的强大从来无法击溃她,只能助长她变强的渴望。
她向那茅舍鸡黍走去。
仙鹤说得没错,慎苍舟确实是位有些奇怪的大能,在这样景致诗情画意、来历气概豪迈的地方建这样一座茅舍作居所,实在有些不配。
陆照旋在心里刻画着慎苍舟和兆花阴的形象。
她不认得他们,只能根据仙鹤的描述想象,而仙鹤的描述显然是不尽不实的,她想象中的二人也一定与真人截然不同。
在她想象中,慎苍舟是位看似不着调实则心怀壮志、自有豪情的大能,而兆花阴则是位手段、才情皆世所罕见的前辈。
直到她踏入茅舍。
眼前一片氤氲,再分明时,她竟又重新回到了茅舍之外。
陆照旋一怔,还未反应,便听见那茅舍中传来交谈声。
“都道天地已成、格局自分,我却觉未必。”这是一道清亮悦耳的女声,“万事皆成,便是为了让人去改的。”
“你这么说,我会以为你有这样的打算。”答话的是道低沉动听的男声。
“等我有兴趣了,未必不会。”女声笑道,“至于如今,且先罢了,苏世允还盯着我虎视眈眈呢。”
男声未立即作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你是我的。”
“你说错了。”那女声毫不迟疑地接道,“你是我的。”
男声似乎带着微笑,“我是你的。”
屋外,鸡舍里发出一声近乎嗤笑的鸡鸣。
陆照旋循声望去,在鸡舍里望见一只神气活现的白毛朱冠鸡,在鸡群中无比显眼。
这只鸡对着茅舍似嘲讽般又叫了几声,引来屋内笑声,“慎苍舟,你的这只鸡还真是有意思。”
柴门顿开。
“雪朱,你再叫,我就把你头上的红毛全都拔了,让你做一只秃头鸡。”有人坐在桌边不动,声音低沉。
他似乎在对那鸡舍中的鸡说话,可一抬眸,却直直望向陆照旋,“纵等我死了,它也没胆子接我的因果,只能推个不知真相的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