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此人到底在做什么妖。”陆照旋语气淡淡,却极轻易地安抚了敖锡孟父女略显焦躁的情绪,“我既已许诺为敖道友治好先天不足之症,自然会一管到底。”
敖锡孟父女情绪稍缓,疑虑却不由又涌上心头,“你打算怎么做?”
陆照旋不过是个化丹修士,且早已出手过,敖正铭这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绝不会见了她便被唬住。
“这便要请前辈为我联系啸平龙王,告诉他陆照旋请见。”陆照旋微微一笑。
她这话一出,敖锡孟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问道,“什么?”
他真的听错了吧?陆照旋说的是“请见”吗?她当众扒了人家儿子的龙鳞,威胁人家一片换一片,让敖正铭颜面大失又担惊受怕,还得天天跑到瀚宫试探加挨骂。
就这样,陆照旋还主动请见敖正铭?
她不怕敖正铭一巴掌打死她解气吗?
“不过,在此之前,晚辈先要去西海一趟。”陆照旋知道敖锡孟这种元婴修士不会耳背,绝对听清了她的话,只是太过震惊罢了。她也不解释,自顾自道,“待晚辈回转再见不迟。”
敖锡孟不知她到底卖的什么官司,只能拿狐疑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她,“我什么时候和那狗东西说?”
“来回约莫一月有余,前辈只管在半月后同敖正铭说有洞冥派来客要见他,时间在半月之后便是。”这样吊着敖正铭,既不会让他觉得瀚宫其实没有搭上洞冥派,也不会让他觉得时间充裕,先回返西海。
敖锡孟应下,陆照旋便以碧麟羽一路向西海,到时先往琼真观去。
“道友怎么来了?”洛书遥见了她,分外诧异。
陆照旋前两个月才刚走,竟又回来了,难道不怕啸平龙王发现她后下杀手吗?
“是有事相求。”陆照旋开门见山。
“道友请讲。”洛书遥一听,正色道。虽说先前她为陆照旋往北海跑了一趟,可这与后者相助凝婴的人情一比,根本不值一提,如今陆照旋再提请求,只要不是太过分,洛书遥必得应下。
“我想请道友同我去啸平龙宫走一趟。”陆照旋一开口就是惊雷。
洛书遥给她这话震得呆住了。
怎么的?先捣了人家儿子的洞府、把人家儿子扒了龙鳞还不够,这回要直奔做老子的老巢,来一通翻江倒海吗?
“此去颇为凶险,前辈不愿也不妨。”陆照旋心平气和道。
洛书遥怎么能拒绝?
即使不论道义,压在她头上的人情债本身便是一桩负担,是她修行路上的阻碍。
陆照旋如今不过化丹修为,已经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搅事功力,她要是凝婴了,闹出来的得是何等样的麻烦?到那时候她若向洛书遥要求兑现人情,洛书遥可还兜得住吗?
“去那啸平龙宫倒不是什么事。”洛书遥尽量镇定,“只不过敖正铭已是元婴二劫修士,我才刚凝婴,他若动手,怕是拦不住。”
陆照旋静静道,“前辈不必担心,敖正铭不在西海。”
洛书遥一怔,又觉难怪。在她与陆照旋短暂的接触中,后者给她的印象是胆大包天下藏着无比缜密的心思,像正面挑衅元婴二劫修士这种事,实在不像陆照旋会做的。
“敖正铭与朝家余孽纠缠不休,宗门容不得他了。”陆照旋淡淡道。
洛书遥动作一顿。
“当年宗门未对朝家赶尽杀绝,是因为牵扯甚广,然而如今已过去两百年,再深的牵扯也淡了。朝家不知惜福,四下逢迎,只能自取灭亡。”陆照旋说到此处,抬眸直视洛书遥的眼睛,“前辈,凝婴之后,有人来找过你了吧?”
洛书遥呼吸一滞,旋即露出苦笑,“瞒不过你,不错,朝家人来找过我。”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些人在前辈凝婴之前也曾找过你。”
洛书遥颔首,“没有如今这么殷勤。”
“前辈打算认祖归宗?”
她这话仿佛一道惊雷一般在洛书遥心上炸开,让后者当即激烈否认,“怎么可能?”
陆照旋也不说话,只是凝视着她。
“我不会和朝家扯上关系的。”洛书遥稍稍平复心绪,缓声道,“朝寒生只是我的生父,却更像是个陌生人。我没有享受过朝家一天的好处,更不可能和一群丧家之犬搅在一起。相琨瑶也是。”
“前辈是否想过,朝家在西海频频动作,而作为有着朝家血脉的你和相琨瑶前辈长年居于西海,在宗门眼里是个什么立场?”陆照旋问道。
洛书遥不语。
“我信前辈不愿与朝家有关系。”陆照旋轻轻点点头,“然而旁人怎么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洛书遥微微蹙眉。
“我上次问前辈为何不归宗,其实是为我一点私心。”陆照旋坦然道,“九年后便是本宗真传弟子轮换之期,我虽有师尊做靠山,到底根基浅,想请前辈助我一把。”
“我知道前辈怕自家出身在洞冥派受排挤,然而留在此处却更凶险。若前辈愿意助我,我自然也会为前辈作保。”
这是互惠互利之举。
倒不是说洛书遥留在西海就一定会被洞冥派当成暗通款曲朝家,但到时便全看话事人的心意了。似洛书遥这等能修至元婴者,又怎会将命运悬于人手?
“那相师姐?”洛书遥沉默良久。
“今日同去,他日自当同归。”陆照旋静静道。
***
西海是散修圣地。三上宗的手轻易不朝此处伸,似乎不约而同地为散修留一个喘息之所。
此处是混乱之地——无数不为三上宗所容者逃至此处隐姓埋名。
此处是繁华之地——无秩序造就百花齐放,混乱成就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