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来,侯叔献好奇问道:“知应,那龚宗元真的和你化敌为友,成为了知心朋友?”
陈初六摇摇头:“呵呵呵,并非如此,龚宗元今天来是为了恶心我的,他以为我离京回乡,是被陛下贬罢,故而无人相送。殊不知,这是我自己主动推掉的。”
“那刚才?”
“龚宗元那种人,自诩为寒士出身,不知如何,就是觉得自己清高至极。”陈初六笑道:“这种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丢了他那自视为命根子的假清高。若是外头知道了他和我结交了朋友,还尽释前嫌,十里相送,那些同他一起假清高的,必定是要和他割席!”
侯叔献抚掌大笑:“好啊好啊,知应,外头说你瑕疵必报,而且甚是毒辣,果然不错。得罪谁,也别得罪你陈知应呐!”
“哈哈哈……”陈初六也笑了笑道:“我这人不是瑕疵必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侯叔献看了一眼龚宗元离开的方向,眼睛里若有所思。陈初六知道,龚宗元这下回去,不止要在“假清高圈”里面革除名籍,更要在官场上一落千丈了。侯叔献是都水监兼京畿转运使,官大得不行。
陈初六看着留下的那一些鞭炮,笑道:“正好,有这炮仗送行,热热闹闹离开。”
侯叔献好像想起了什么,命人从车上拿下来一包东西,要送给陈初六。陈初六有些犹豫之际,侯叔献皆是道:“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是底下送上来的腊鱼而已。”
陈初六这才拱拱手:“多谢侯大人美意。”
侯叔献笑了笑,叫人去把爆竹点燃了。顿时噼里啪啦响彻整个码头,鞭炮的烟雾,从码头中心腾空而起,引起路人纷纷看了过来。小孩子们欢呼雀跃,兴奋又害怕地围绕着鞭炮跑来跑去。
二人笑着来到码头旁边,看着汴河流过,陈初六淡淡地道:“我送很多人出过城,李迪、丁谓、王若钦,我都送过。”
“哦?他们可有和你面授机宜?”
“丁谓给我说了一句,说是想要做事,就得捞钱。”陈初六笑了笑道:“这事情倒是和侯大人的截然相反,侯大人清廉刚正,也能做得这么大官。”
侯叔献苦笑一声:“不错,本官所持为官之道,和他们不同。捞钱有捞钱的道,清廉有清廉的道,但都要是为朝廷做实事,两条道都是万法归一。本官所不能接受的,反而是那些只捞钱不做事的,只讲清廉也不做事的。比贪者更可恶的,是懒而无为者。”
“丁谓那个人,本官也佩服。从他修皇宫的事情上说,此人的才干绝非等闲之辈。”侯叔献缓缓道:“他人情练达,手上有钱,自然左右逢源,能让招揽很多人做事。倒是我不同,我这人不能察言观色,也猜不透别人话里的话,只能直道而行,不问是非!”
“哦?这怎么讲?”
“知应,这官场犹如一团乱麻,进去之后,寻常人理不清这弯弯绕。除非是丁谓那种八面玲珑的人,别人逞强想要理清楚这些事情,只能是徒增烦劳,根本处理不过来。”
侯叔献又道:“可是这官场上,却有很多人想成为丁谓,他们本事不济,只能贻笑大方。本官有这个自知之明,于漕务、河务中有些本事,可说道谋身,我这还不如一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