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昆体的确是僵硬,为陈初六所不喜,但那是放在自由创作之时。如果真要拿到祭祀大典这等仪式上来,西昆体当之无愧是一种十分不错的文体。
正如八股文一般,其本身并没有错。八股文作为一种议论文,用来抒发议论,可以做到有时有据,逻辑清晰。但八股文一旦成为生活的全部,那就是冥顽不化了。
事实上,西昆体作为一种官方文体,虽被其他文体冲击了一波又一波,即便宋廷亡后也没能改变其地位。当然,产生了很多变种。
陈初六写西昆体,并不影响其在生活中创作别的诗。他想要以文风之变为自己谋取政治利益,也用不着就和西昆体一刀两断。要物尽其用,一个萝卜一个坑,该用什么文就写什么文。
除了在文体上的选择,陈初六还选择了去拍太后的马屁。朝廷能人很多,肯定也有人看出来了太后是要彰显自己作为“帝王”的权力,但又不能表露得过于明显。
这长宁节献诗,太后就很有可能暗示了冯拯,让他想点办法,在长宁节的时候,享受一些帝王的福利待遇。
能看破这个的,却又不敢写,毕竟天下悠悠之口,不是那么容易能堵起来的。敢写的,这时候却又看不破太后的想法。
陈初六写了一份上去,倒也不是为了名利,只不过他认为,当今太后,是需要巩固一下权位,如此才能安天下。陈初六的优势和自信,是知道历史的发展。历史的路径,是不可扭转的,或者说难以扭转。
中书省,政事堂。自丁谓离开之后,三张桌子便搬出去了一张,成了一左一右。中间的位置,摆了一盆兰花,立着几个瓶子。
王曾从外头走来,手中拿着的正是陈初六写的几篇诗。他轻轻放在冯拯案上,沉浸于手中公务的冯拯才抬起头来:“孝先,这是?”
“回首相,这是下面拟的长宁节的献诗。”王曾笑着道:“起先嘱咐下面的人拟诗一首,皆不达首相的意。下面的人复选了几首送上来,我看这次可以用了。”
冯拯接过来扫了一眼问道:“有点意思,出自哪个老学士的笔下?”
王曾下笑道:“首相,这可不是出自哪个老学士的笔下,是出自检详房里某人之笔下。”
“哦?”冯拯抬抬眼角:“难道是陈初六?”
“是,正是这小子。”王曾回到:“他第一篇写得平庸,这一篇是叫吏员特送过来的。中书舍人不敢定夺,送到我这里。我本想自己写几首的,没想到这小子却悟透了。”
“唔,不错,这小子的悟性的确非同寻常。”冯拯拈须思考了一阵,有些疑虑:“这几首诗,比较刺手,老夫本想自己来写,骂名赞誉都由我这个老不死的担下,可初六他既然写出来了……”
“首先,哪有人不得罪人的。”王曾笑道:“初六他能悟到太后的意思,何尝不明白此诗会引起非议?他既然交上来了,必定已经是想清楚了。”
冯拯闻言恍然,拿起笔在上面写了几笔:“就定他了吧,抄送一遍,送往中宫御览。”
王曾是冯拯的弟子,虽然是排名第二的宰相,但在这政事堂里,只不过是打下手的而已。王曾拿过诗稿,扫了一眼,发现冯拯并没修改一个字,照篇全发了。
一般文章送到这里来,冯拯都要润色捉刀,今天一字不易,实属难得。王曾拿着诗稿,让人写好了,回传了一个信到检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