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那些,便只能由考官来裁决。三千多人,每个考官手里有一百多份卷子。这些考官看卷,都是一个字都不能略过,要仔细琢磨,要是有考生写下骂朝廷的隐语而未被发现,他们就可以马上收拾东西回家了。
一百多份卷子虽然不多,但每个考官所判的卷子却远不止如此,因为一张卷不能一个人说了算,要交叉阅卷。若是两位考官意见相差过大,就要送到总裁知贡举晏殊手里。
为了赶出来这些卷子,二十一位考官个个熬得两眼发干。这些人又都是一些老儒,身体也不太好。
当下,一位考官从面前一堆卷中取出了一袋考卷来,正是陈初六的卷子。他揉了揉眼睛,打开考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红红的“下”。
一篇末等卷子,这考官心底已是心生不赖烦了,他想着还是直接把这卷罢了,免得累到自己。不过,这想法只是闪过,随后他还是强打精神,拿出陈初六的卷出来看。
先看策论,策论不行,一秒罢落。那考官只见“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一句话,心中又难免失落起来,这种开头,不过是中庸的文章罢了。
来参加省试的,哪个都算是饱学之士了,写出这种开头,并不难。而陈初六是第一次参加,平时也没有去和别人探讨考试技巧,不懂得如何写一个吸引人眼球的开头。
不过这时,考官还是忍住了撕了陈初六这卷子冲动,细细读了下去。这考官也是翰林,他能体会考生心里的滋味。
读了七八句,考官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接着读下去,考官发现这篇文章,仿佛是大地回春一般。从苍茫一色,到万紫千红!越读下去,考官觉得眼前这篇文章比他们翰林院的水平还要高。
不,是要高一个水平!
考官怀着激动地心情,又看了陈初六的其余文章。省试本来就是重策论,诗赋什么的,只是添彩而已。陈初六的诗赋,不止添彩,而且还是佳作,故而考官更是高兴了。
阅卷虽然累,但能与其中看见一篇佳作,也不失为高兴的事情,这考官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
提起朱笔来,正想在上面写一个“上”字,却是犹豫了。翻到最前,他发现之前的考官写了“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之前那人乱判?
事实上,文章好坏很大程度取决于主观看法,有的考官凭自己喜好取文。也许他不喜欢陈初六这等引经据典繁多的文章,喜欢小清新,所以才罢落陈初六的。
可也不至于相差这么远啊。
这位考官疑惑了,再翻阅了一遍卷,着实找不出来有什么犯制的点来。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在上面写了一个“上”,然后继续看别的卷去了。
自然,这卷就被打回了晏殊的手中。晏殊看了这卷,却是苦笑起来了。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这些日子,在巡视考舍的时候,他不止看到了陈初六的文章,还看了别人的。
陈初六这文章,实在是太过耀眼了。谁要是从他这个角度写,必定被衬得黯淡无光,可恰恰不巧啊。朝中一权臣的儿子,也在这次省试中,所写的角度,也是从陈初六这个。
要是取了陈初六,那么那二位就只能排在陈初六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