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说话怎么那么费劲!”颜知讳谦和的性子急转,拿起折扇往他后脑勺暴扣,“蠢材!阴神原貌是个不折不扣的汉子,比你我还要高大威猛,她用暗桥传送术时在黑暗里会显现原型,所以你摸到的是她本尊无疑!”
陆修静吓得咬起手指,不敢置信,“真的假的,你咋知道她会在里面现出原形?”
“这个嘛,因为本人见过啊!就在昨晚和她躲魇髅追杀之时,她将我传送到山里。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
“好吧,权且相信你。”
担心唠嗑耽误正事,颜知讳拉起陆修静的胳膊想去追晚阴,那夯货被拖行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感觉自己又被糊弄了,后知后觉地问:“不对啊,我摸的是她你打我干嘛?”
“我没打你!”
“那我怎么挨了两记耳光?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经不住陆修静的死缠烂磨,颜知讳缴械投降,支支吾吾道,“呃,你另外的那一耳光应该是替我受的……”
陆修静没太听懂:“啥意思啊?”
颜知讳:“你自己寻思寻思。”
“哎,急死我了!你这人真没劲,说一半藏一半的!”
在疯道士又一轮不依不饶的追问下,颜知讳硬着头皮和盘托出真相——
“你挨了一耳光后,我也不小心摸到了阴神硕大的胸肌,咳咳,那个嘛惯性使然,她以为你又摸了一次,故而……”
“故而她气不过又打了本道君一耳光?”
陆修静头顶冰凉,仰面一看,那是六月飘雪,四面悲歌……
陆窦娥瘫坐在沙地上惨叫:“大乌龙事件啊!大乌龙事件!颜知讳你个挨千刀的混蛋,我跟你没完!”
两人正掰扯时,西北方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阵黑色的沙尘暴横扫而来,整片荒漠都被风沙笼罩,眨眼不到,天地昏暝,漆黑如夜。
漫天风沙中,万事万物晦涩不辨,唯独一双玲珑窍清亮透彻,颜知讳俯仰之间,已然掌握前方情况。
“大事不妙,魔界这次竟然搞这么大名堂!我们得赶紧过去!”
颜知讳神情严肃,正准备前去支援,谁料后腿却让人给拖住。
一回头,发现陆修静像块甩不开的狗皮膏药粘着他。
“颜知讳,枉费元祖栽培你这么久,你这是要过去助纣为虐吗?”
颜知讳不带私情不带犹豫地一脚踹开,“道君,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便就此别过吧。”
“阴神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她这是要灭世啊灭世!她要杀光我们所有人,到时候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陆修静身上好像也有一个开关,能在疯疯癫癫和一身正气之间来回切换,有些人看似不清醒,整天浑浑噩噩不知所谓,实则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
他慷慨陈词地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天你老巴结她,此事你最好给我打住!做神还是做狗你自己选!”
“这就是你一直装疯卖傻的原因?”颜知讳眉睫微颤,转换回温和的语气,“道君,我帮她也是在帮自己和所有人。”
“她要找祸央报仇随她去便是,不是神通广大要毁天灭地吗,何须你去多管闲事?”
颜知讳唇瓣紧闭,抽起陷入黄沙里的脚继续往前。
“你敢走一步,我们以后连同僚都没得做!”道士歇斯底里地大喊。
然而,颜知讳无情得像一个抛弃糟糠之妻的负心汉,不为对方激烈的言辞所动容,决绝地转身乘风踏沙飞离原地。
他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为了达到那个目的,他可以斩断一切牵绊,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
劝说无果,陆修静两手握了一捧黄沙,愤怒地朝地上甩去。
道士其实是在和自己发脾气,昔日挚友明明有难,此刻却束手无策。
颜知讳不知吃了阴神的什么迷魂药,怎么劝说对方都无动于衷,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只会逃避。
大漠广袤包容,风沙的肆虐无羁还在持续,在昏天暗地的凶煞境地中,陆修静颓然起身,他拿出了完好无损的三宝葫芦,拧开盖往空中一抛。
葫芦的体积变得如鲲鹏般巨大,盖住半边天,以气吞山河之势将黑色的风沙疯狂吸入。
不消一刻,以葫芦为界,天地变成阴阳分明的两个世界,西北地界仍旧混沌,而东南方向一片明朗。
狂暴的沙尘停止侵袭,思想的混沌也只是暂时的。
枯阳曾对他说过,修道如修路,道不通路不顺便得先从自己身上寻究根源,查找症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都有自己所坚持的道理,很少人会因为三言两语放弃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颜知讳也一样。
颜知讳不愧是哲学大家,怎么说得出帮阴神就是帮所有人的道理?
这话确实没毛病。
晚阴受到太多不公,怕都是世人的偏见造成的,当时哪怕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她也不至于如此仇恨世人。
妄加之罪何患无辞,天谕中的那些罪名,谁又见她真正做了呢?
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凡事不要妄下定论,总会有云开雾霁之时,不到最后,到底谁对谁错还说不定呢。
方才的事陆修静似乎想明白了,只觉身体舒畅轻快,烦扰多时的郁结也迎刃而解。
道士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翻身踏上三宝葫芦,往西北支援颜知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