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阳骤然沉下脸,下颌绷出硬朗的棱线,他在极力克制着,压抑无时无刻准备爆发的情绪,说话带着些许颤音:“本座不是问你们主谋,而是问阴神祭在何处开展!”
勾尾抱拳鞠躬:“请恕我等无可奉告!”
枯阳眉眼寒凉,失望道:“本座帮你们在前线杀敌退兵,而你们却在暗地算计本座,当真以为本座好欺负?”
神殿众神不敢吭声,既然都已经把人得罪了,那便只好得罪到底!
枯阳没指望从这些无情无义的神仙嘴里撬出点什么,转身揪起地上的传信使,心灰意冷道:“罢了,你们不说,本座也有法子知道!”
忽见他的额心裂开一道口子,继而飘出一抹神识强行钻入对方脑海,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窥取想要的信息。
天墟,不,是腐骨墟!阴神祭正在祸央的腐骨墟内开展!
他那多灾多难的妹妹正被捆绑在白骨祭坛上,仅仅一夕之间,从她的身形和面容看像是长大了许多,但她还是那个青稚懵懂的小丫头,遇事也会慌乱,也会哭喊着要找哥哥。
外面人心险恶,尔虞我诈,几乎所有人都想要杀她而后快,只有呆在哥哥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她究竟为何还要从旋铃阁内跑出来?
他飞快浏览一遍传信使的大脑,精准地抓取到腐骨墟内的一幕。
在白骨遍地,阴神可怖的惨况内,晚阴被栓缚在祭坛中,众神围聚在一起嘴里念念有词地口诵经文。
枯阳神色大变,发觉他们念的并非寻常的超度心经,而是灭神咒!
这是对犯下罪孽深重的神仙最恶毒的诅咒,堪比天罚之极刑,受者会尝遍众生疾苦,体肤如刀绞斧剁,抽筋扒皮,精神压抑、崩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在无止无尽的自责和煎熬中元神寂灭,道死身消……
不光如此,她还会被烙上千古罪人的印记,死后还不得安宁,会遗臭万年,会被世人唾骂,成为神界最大的耻辱!
枯阳心惊肉跳地看完前因后果,呼吸凝滞在咽喉,剧痛如一场瘟疫,刹那间遍布全身,五脏六腑被戳得千疮百孔,心脏揪绞成一团,疼得直颤个不停。
什么灭世阴神,什么人间祸害,那是他最疼最宝贝的亲妹妹!
真是可笑啊,想他一腔热忱守护苍生,为何普天下的苍生如此冷血无情,连她妹妹都不能善待?
枯阳一刻也待不住了,他必须得火速前往腐骨墟,冷不防一转身,神殿上所有天神都挡在门前。
好样的!当初求爷爷告奶奶让他来帮忙平乱,被利用完了之后这些人便露出丑恶嘴脸,真是一群假仁假义的好神仙啊!
“都给本座滚开!!”
枯阳手心燃起一簇炽阳焰,那耀目的炎火照得神殿明光程亮,他扬臂一挥,灼热的风浪便掀天揭地刮来,那群不自量力的拦路蝼蚁转瞬被吹出天外之遥。
倏忽间,风起云涌,轰隆一声,枯阳身后巍峨壮丽的紫霄宝殿遽然倾倒,扬起一团袅袅尘埃。
这座新建成不久的宏伟高楼塌得干脆。
陆曦衣冠未乱地站在一片碎瓦乱石上,怀里护着一孩子。
元尊楚楚仪态,素衣不染纤尘,容色寡淡凉薄,冷道: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本座有本事扶你做万人敬仰的神,也有能力拉你做百无一用的鬼,请最好记着这点。”
陆曦唇瓣抿了抿,几缕散发从斑白的额鬓散落,缄默半晌,道:“所有后果本君一人负,请元尊留下此幼子,陆某感激不尽。”
“再说。”
枯阳救人心切,没工夫与他瞎扯,转身便走。
人影一晃不见,烁眼白光如流星般化过一条长线,往天墟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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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雾阴沉幽闷,鬼境凄凄如炼狱,森白的腐骨泛起点点青色的荧光,四周天地昏冥,如坠寂夜。
乌油油的鳞甲、红光奕奕的兽瞳在雾气里模糊可见,那是成千上万只饥肠辘辘的血魔,它们正觊觎在铜墙铁壁里的美味食粮。
祭坛被弧形的半圆金色薄膜包裹,坚不可摧,里面正进行一场众人期待已久的阴神祭。
晚阴在一阵切肤剔骨、神魂撕裂的苦痛中醒来,她被绑在祭坛顶端的行刑架上,耳边是佶屈聱牙,曲调抑扬顿挫的难懂咒经,祭坛底下围有一群狼心狗肺的天神在诵咒。
她一心一意想救他们逃出鬼境,可惜却没有一人愿意相信她,他们宁可相信一个心术不正的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