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央那身红衣穿过迷雾,由远及近,显得越发清晰明艳,大约还隔有一丈时,晚阴甚至能看见衣襟处绣的暗纹,是一朵朵盛开的黑莲花。
他披着松垮的外袍,宽大的袖子随风飘摆,内搭一件轻薄的玄色里衣。
这魔头似乎有不好好穿衣服的习惯,两件衣服套在身上如同累赘,衣带系犹未系,衣襟大敞,露出一片白皙紧实的胸肌,十分随性不羁。
晚阴头朝下地猫在漆黑的蛋内,可以从里面倒看外部世界,长时间保持这样的姿势让她有点脑充血,小脸憋得通红,
她两眼死死盯住那两只指甲过长的脚靠近,心跳如鼓擂。本想闭上眼会感觉好点,可发现眼一闭反而看得愈发真切……
唉,这该死的夜视能力!
死神的脚步悄悄临近,她用手捂着嘴巴憋气,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这种一叶障目式的自欺欺人还是有效果的,祸央上前拔了剑扭头便走,完全没察觉到在茫茫雾霭深处的一团黑影。
晚阴放松下来,长舒完一口气,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从她怀里猝不及防地掉出一个叮当作响的玩意儿——他哥送她的那枚铃铛!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鬼境里显得突兀,祸央的脚步顿了一下,偏头细细嗅了嗅,若有似无地捕捉到了一丝活生生的人气。
“嗯?怎么还有活物?”祸央折返回来,站在一颗黑蛋面前,两个眼珠左右来回转动,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魔煞鬼境内全是黑腾腾的雾气,花草枯萎,枯骨血泊遍布,一片死气沉沉,全无半点人迹。
“难道我看听错了?”祸央咬着长指甲低头疑惑地思考着。
晚阴额汗涔涔,面色苍白,听到祸央的自我怀疑,双手合十祈祷:快走吧快走吧,是你耳朵不好,刚才听错了!
“你一定会希望我听错吧,呵呵……”
祸央压着嗓子低低地笑了,笑声妖冶惑人,阴柔的声线有催魂索命的功用。
晚阴整个人都要被送走了,忽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对空气说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大魔头移开脚掌,露出一枚红绳编串的三枚铜铃……
他弯腰捡起那串精致的铃铛,勾在魔爪指甲上摇了摇,声调盛气凌人:“别等本座揪人,自己滚出来。”
而后,真的就骨碌碌地滚出了一个大鸡蛋,还是纯黑的变异品种。
祸央瞅着这颗黑色鸡蛋,可能也不是鸡蛋,而是鸵鸟蛋迷惑了好久,试试踢了一脚,蛋往前滚了几滚,卡在一堆白骨旁。
魔头蹲在大黑蛋面前,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番,没能看出什么结果,索性直接问:“你是什么蛋?”
晚阴躲在蛋里一语不发,想装聋作哑蒙混过关。她原本是想利用黑暗再构架桥梁,再把自己传送到别的地方,从而逃离是非之地。
也不知是不是魔煞鬼境内神力受限,她试了几次皆是徒劳无用,左右已经插翅难逃,还不如自己主动现身,坦然接受命运的鞭笞。
“本座不喜欢一个问题问两次,别挑战本座的极限。”祸央用尖锐的指甲割划蛋壳,发出吱吱的颤音让人头皮发麻。
晚阴捂着耳朵求饶:“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什么蛋,但是你得先答应别杀我。”
“小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座谈条件?”祸央戏谑一挑眉,转过身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大黑蛋上,嚣张到没半点人性可言。
那蛋壳本来就是黑影幻化的,柔韧性好,但硬度欠缺,忽然被人一坐,瞬间瘪塌下去,祸央整个人的重量直接压在晚阴身上。
晚阴忍辱负重,咬咬牙:“求求你……”
求你把屁股挪开成吗!一个大老爷们坐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像什么话?
祸央用手虚捂耳背,装模作样地低下头:“你说什么,本座听不清。”
耳背得治啊,老大爷!
此刻晚阴是头嘲下,背脊朝上,有点被人当牛做马骑上身的错觉。从小到大,哥哥把她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口中怕化了,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她吞下怨气,带着哭腔:“魔主大人有大量,我误闯此地是我不对,求求你把我放了吧,下次我不敢了。”
祸央大喇喇地坐着,听到身下小姑娘的哭声,唇畔轻轻噙笑:“呀,会哭的小孩有糖吃。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本座了,本座就大发慈悲,饶你一条小命。”
但这个死不要脸的大魔头照样没从人家姑娘身上起开,拿着刚才捡到的铃铛在黑蛋面前晃荡,语气陡然变冷:
“不过你得告诉我,送你铃铛的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晚阴当场就吓傻了,这要是把哥哥是枯阳元尊的身份抖出来,她还不得被大魔头当成纯天然的人肉泄愤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