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旻先被卷入旋涡,他此前有听过白瞿子说过,若是偶然误入时空旋涡,必须凭靠媒介才能穿过旋涡。
时如白驹过隙,他认为他师父所说的媒介很可能是指时帝的专属印章——白驹印。
情况紧急,死马当活马医,丹旻顾不上许多,当即召唤出时帝法器。
那枚印章豁然变大,沉睡的白马被主人唤醒,仰脖子嘶鸣了一声,四蹄开始向前跑动起来。
丹旻纵身一跃,敏捷地跳上马背,驾驶着白马平稳地穿梭在旋涡中。
在他身后的玄晏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旋涡内扭曲的空间不断挤压,全身的骨骼咯吱咯吱地响,整个人几欲被扭力捏碎。
丹旻回头望见玄晏快要支撑不住,脑海内浮现起那次他奋不顾身地冲进十日内救他的情形,毅然勒马返回去救他。
玄晏惊讶地看着丹旻向他伸出的那只手,想也没想就给拍开了,“别假惺惺了,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用你救!如此遂了你的心意,岂不正好?”
“别逞强了,你再不上来真的会死在这里!你不是要找我报仇吗,你不活着怎么找我报仇?”丹旻正颜厉色地朝他喊道。
玄晏还在犹豫,一道刚好劲风迎面吹来,把他裹挟至某个深邃的角落去。时空旋涡中有许多诡秘的地方,若不慎迷失,便意味着濒临绝境。
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
“师兄!”
看见玄晏偏离轨道,丹旻瞬间急眼,疾驰着白驹不管不顾地追去。
当玄晏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白马上了。他看着身前拽着缰绳的丹旻,难以理解地问:“为什么要救我?”
丹旻回答不上来,但肯定不是因为歉疚之类的。他当时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如果玄晏死了,自己可能也会去陪他。
他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去见师父。
“你会后悔的,因为你救上来的人是要杀你的人。”玄晏把丑话说在前头,他可不会因此而对这个伪君子有所改观,一点所谓的善举掩盖不了他之前做过的累累恶行。
丹旻驾马目视前方,凛然回道:“没什么好后悔的,我救我的人,你杀你的人,我们互不相干。”
好个互不相干,玄晏被他的话给噎住,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反击。
见他沉默,丹旻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师兄,如果可以选择重来,你还会相信我吗?”
玄晏回忆起以前的种种,心被猛地刺痛,他怅惘道:“我不后悔曾经相信你,只是我现在再也不相信你了。”
这两句话红了丹旻的眼眶,既因负了那人的信任,又因那人不再信任。
白马载着两人安稳地穿过时空旋涡,最终的落足之地他们谁也没想到,竟然是在一片黑灯瞎火的废墟之中。
玄晏出来的时候举目四望,一团漆黑,他一度认为自己瞎了双眼,直到一轮猩红的圆月从乌云中冒出半边,照亮了身边所处的环境。
那不知是怎样一个末日景象,近处残桓乱石间,遍地白骨横陈,远处山峦灰黑一片,草木全枯,江流干竭。天上地下,周围除了他们二人外,再无肉眼可见的活物。
一阵厉风从远处呼啸而来,携卷砂砾刮得玄晏的脸生疼。他侧头看了眼和他一样在状况外的丹旻,问道:“我们来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此间景象怎如此恐怖?”
丹旻满面愁容,他从方才便一直盯着头顶的那轮血月看,从他的情绪可知,两人面临的状况可能不容乐观。
“显而易见,我们穿过了时空旋涡,这里不是过去的某一天就是未来的某一天。但从如此惨怖的景象来看,不像是天地初开混沌之时,倒像是陷入永夜的末日之景。”
“末日?!”
听完丹旻的分析,玄晏整个身心都不大舒畅了,四只眼珠惊诧地在眼眶里胡乱打转。
“我就知道,跟你在一块准没好事。”他自暴自弃地就地坐下,后背是一块某先贤遗留的残破墓碑,他们所在之地,应该是一处荒废多年的乱坟堆。
“若不是你胡乱转动时晷,我们也不至于来到这里。”丹旻怨道。
玄晏怒而反诘:“那还不是因为你动歪脑筋,居然想靠时晷回到过去救活师父,擅改历史,不尊天理,此乃守时派第一大忌。况且,犯忌者会被时间抹灭一切存在,我怎会容忍你胡来?”
“看来师兄还不算太恨我,师弟甚感欣慰。”丹旻扬眉对他笑了笑,“不过,我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回去救师父,就已经不在乎那点后果了。一命换一命,值当得很。”
玄晏一听倏地起身,指着他的鼻子教训道:“值当个屁!到时候可没人会记得你,你这些年就算是白活了!”
“没有人记得不是更好么?我的存在,本就对世间毫无意义。”丹旻紧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消化涌上来的悲观情绪。
他一直都没什么朋友,所以世界很小,小到只装得下两个人,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师兄。
自师父死后,师兄入狱,这八百年来,他每一天都过得庸庸碌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规规矩矩,按部就班地到岗工作,俨然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也并没有实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