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月努力绷住想大笑的脸,克制地把嘴抿成一条缝,她拍了拍颜知讳的肩膀,忍笑道:“师弟,这你可误会师姐了!师姐是怕你介意,你不是不喜欢女人么?”
颜知讳闻言一笑置之:“其他女人我不知道,不过师姐是无妨的。现在,除了师姐我谁也不认识,除了师姐,我也没有谁可以依靠了。”
朽月开始有些欣赏起失忆后的‘师弟’来,别的不说,就性格这块不要比之前好太多,完全是判若两人这种程度。
毋庸置疑,人的性格真是后天形成的。现在的颜知讳还是一张白纸,为了避免长回原来那种孤僻阴沉的损色,她责无旁贷!
“哦?那事情好办多了,如果你帮我找到我要找的人,我就帮你找你要找的人。我愿意和你破例合作一次,之后各不相干,如何?”
朽月一向不做吃亏的买卖,反正这二者恰巧她都要找,拉一个有共同利益的帮手何乐而不为?
“师姐此言差矣,如若我能找回身体,不仅这一次,以后我们还是可以继续携手合作,只要师姐愿意,师弟自然别无二话。”
颜知讳见朽月答应帮他,心中不胜欣喜,原本对她的忌惮和讨厌开始抛诸脑后,放置一边。
“是么,恐怕等师弟找回身体和记忆,便开始翻脸不认人,所以只合作这一次,下不为例。”
朽月可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瓜葛,那些年的仇和那些年的怨仍旧历历在目,气愤难消。
刚刚若不是看在他玲珑窍好用的份上,她那一念之差就不是一念之差了。
咳咳,其实刚才,朽月是真想把他烧得魂飞魄散来着……
颜知讳无奈耸耸肩,同意道:“那好吧。”
朽月把那串悲喜铃扔到他手上,问:“言归正传,现在你先用玲珑窍帮我找到悲喜铃的主人,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
工具人‘颜师弟’接过铃铛瞧了几眼,微微笑道:“不用开玲珑窍我也知道铃铛的主人在哪。既然铃铛是在水鬼手上发现的,我若是没猜错的话,它的主人应该在这条彼遥河的河底下。”
朽月讶异道:“你没弄错吧?他在河底做什么?”
她将信将疑地走到河边,望着深不可测的彼遥河,再度确认:“你会不会弄错了?”
“不会有错,首先他不可能离开冥界,而且你们几乎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但是却忽略了这条河。他有很大概率在河底,至于他为何会在河底,师姐不妨先把他捞上来,再亲自问问他。”
朽月默不作声地垂首思索一番,认为颜知讳说的话有几番道理,遂尔利落脱下身上的法袍与鞋袜,纵身跳入彼遥河中。
站在岸边的颜知讳没想到朽月行动竟如此果决,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嘱咐说水里有股浓重的血腥味,让她千万别喝。
——他刚才喝了一肚的脏水,到现在还反胃。
彼遥河历史悠远,里面沉溺着无数堕落的游魂,无法往生的怨鬼,还有一些见不得天日的阴秽之物。
朽月有点后悔亲自下河,河水肮脏,腥味刺鼻,寻常估计没谁会吃饱了没事干跳下去寻找刺激,因为河里真不是人能呆的地方!
河里光线弱,青暝炎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朽月打着一盏幽光,继续往更深处的河床探寻。
河里的生物来回穿梭水底,远远见到光亮很是知趣躲开,故朽月一路还算顺畅,没有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来阻挡。
只有一点,这彼遥河也太他娘深了吧!她已经下到十几二十丈深了,却连底都还没看到,柳兰溪和魇髅到底跑这黑灯瞎火的河底干什么来了?
想到此,朽月气不打一处来,决定暂且先忍忍,留着跟他们秋后算账也不迟。
再往下游了一会儿,终于青火照见了宽阔的河床,河底几乎一个活的生物也没有,但在某处闪烁的一点红光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往红光的方向游去,在快靠近时,隐约可辨认发出红光物体的大致形状。
那是一把邪气萦绕的红色长剑,而这把长剑,此刻正不偏不倚地插在某个人的胸膛。
*
颜知讳在岸上等了许久,眼皮越发不争气地打起架来,他仰头看了眼无尽的夜色,逐渐生了困意,最后倒在朽月的衣物上沉沉入睡。
许是没睡多久,梦都来不及做一个就让人弄醒,他头底下枕的袍子忽然被人用力扯走,后脑勺咯噔一声磕在了鹅卵石上。
颜知讳惊出一头虚汗,以为袍子的主人回来了,揉着惺忪的眼睛问:
“师姐,你回来了,找到人没有?”
“她去哪儿了?”
回应他的不是朽月,而是一个男子清润和缓的嗓音。
颜知讳睁开青眸打量来人,只见旁边半蹲着一位貌美少年,那少年手上正捧着方才从自己头底下暴力抢来的袍子。
“敢问阁下是哪位?”
颜知讳警惕地站起身,防范性地后退几步,他那双眼睛,好像看到了某些不该看的东西。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吗?”柳兰溪低头细心收叠好手上的袍子,并与地上东零西落的靴袜归整一处,方抬起头看他。
“你的这种眼睛,我之前见过类似的,挺有趣的。不过,你好像很害怕我啊?”
柳兰溪似笑非笑地慢慢逼近,明明是一个清风朗月般的少年向他走来,在颜知讳眼中却是一个手执红剑的杀人狂魔在向他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