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做了什么孽要遇到这两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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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钟声响了九下,朽月睡意浅薄,一下便被吵醒了,这要是还在以前求学时候,该是启宿山门生上晚课的时间。
说起来那段日子也是常常犯错被关禁闭,只是枯阳从来都是把她关在旋铃阁中,今儿被关在须弥塔中还是头一次。
须弥塔里面只有一层,无门可进,据说此塔能容纳天和地,以浩大著称,屹立在启宿山山巅之上,是枯阳私用的闭修重地。
塔身层层封禁,被千万道金光梵咒封得严严实实,没有他的赦令,插翅也难逃。
朽月的手脚还被沉重的镣铐锁着,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还画有为她量身订做的炽铭阵,又被关在这偌大的密闭空间里,逃的念头想都不要想。
空旷的须弥塔内响起一阵金属碰撞的回响,朽月挪动着四肢调整了下姿势,轻轻一动便拉扯开身上的伤口。
她全身红纹遍布,如被一张烧得通红的铁丝网紧紧包裹着,动辄切肤割肉,烙肤烤肉般,神魂炙痛。
本来不用大题小做,打架惹事一贯都是朽月的家常便饭,枯阳对于这种烂摊子处理起来最是得心应手,轻车熟路,他早已是司空见惯了的。
然而事情坏就坏在她的戾咒再次复发了,当时发生的经过她没有一丝记忆,等意识清醒之后,听烛照说她竟然好死不死地跑去跟枯阳单挑!
跟枯阳元尊单挑啊!她怕不是疯了吧?
唉,也真是吃饱了撑的!她要有这精气神怎么不把魔界一举给端了?
不过说来怪异,她这病越来越不受控制了。上次发作时便已见端倪,她的元灵就被某种力量强行封锁,动弹不得,若不是靠意志坚守心神,现在醒着的怕是另一个怪物了。
朽月心底有一种忧虑,戾咒到底算是什么东西,难以治愈的恶疾?还是说烈穹在她身上下了什么降头?
倘要说可能性无疑后者比较有说服力,异常也是在折阙池之战后才有的,但为何枯阳一直跟她强调戾咒只是一种病?
世间可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不治之症,最令她难以忍受的不是身上禁制发动时的苦痛,而是发病后的症状跟堕魔毫无差别!
她究竟是魔是神?!枯阳到底隐瞒了她什么真相?
朽月是很想亲口问问枯阳来着,但是自从被关进来后,就没再看见他人了。
往常老是烦他说教,可要是一下没了熟悉的念叨居然心里空落落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跟跳蚤一般从四面八方而来,噬血钻咬,无孔不入。
烛照还是老样子,一张脸臭得跟茅坑有得比,问他几句话也夹枪带棒,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怨什么仇,成天给她脸色,他的真身怕是一株得道成仙的黄连精吧?
朽月现在乱发散地,衣袍污脏不整,手脚被铁链锁着,俨然一副落魄的阶下囚模样。
时也运也,她当的起最高贵的头衔,也受得起最卑贱的境遇,人生起落不定,荣辱不惊皆是寻常。
别人的看法她从不在意,她所在意的是,被最信任的人当作怪物对待,而自己却从来对此一无所知。
知道又如何呢,假装不知不也挺好?她是宁愿装聋作哑的。
如果换作柳兰溪,他肯定是不会把她看作怪物的,上次戾咒发作的时候,他怎么就能这么淡定呢?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朽月思绪跳得突兀,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那恼人的小祸害来,往日总是烦他,现在想想,人家对她确实挺好的。
不知此刻,他是否还在幻月岛傻傻等她呢?
“兰溪……”她低低呢喃了一声。
“我在呢。”
随口一唤,旋即回响,背后有个声音及时回应了她的自说自话。
朽月被吓得不轻,丁铃当啷的镣铐声有些慌乱,她愕然转身,便看见了柳兰溪正单膝蹲在炽铭阵的圈外,那张晏然浅笑的脸令人尤为安心。
少年眸色仿若浇了星光,携漫天的灿烂千里相送。
他小声地问:“灼灵是在叫我吗?”
朽月心里却是十分高兴的,相由心生,她的唇角条件反射地微微上扬。
但意识到了自己这种反常情绪之后,她便不动声色地将那抹笑意收敛隐去,僵着脸严肃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不及了。”
柳兰溪眉眼噬笑,看她时,眼神总是带着一股毫不隐藏的挚烈。
此人对自己过分明确的喜好从不掩饰,也完全掩饰不住,就连声音也带着一点欢悦:“刚听说你被关的消息,故而亲自探监来了,可欢迎我?”
“须弥塔万重封印,又有法神在外看守,你是如何能进来的?”朽月从地上爬起,既心忧又欣喜。
“不难进,相对而言,等下出去要困难得多。”柳兰溪目光飘忽,避重就轻。
他打量了眼朽月身上爬满的红色咒印,又见她手脚都上了镣铐,当即沉下眉梢,神色不悦:
“枯阳怎能如此对待你,你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怪物吗?”
还未有人敢毫不避讳地直面她这可怖的模样,朽月不太适应地侧过身,将脸庞转向阴涩的角落,照旧背着柳兰溪卧躺,肩上半落的衣襟引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