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杀了他!?”朽月的尾音托得极长,每一个字都带有愤怒的震颤。
伏桓纹丝不动,仿佛只剩下一具空壳,已然跟地上的尸体没两样了。
凛凰身下的最后一只冰凤凰被碎成齑粉后,披头散发地从空中滚落下来,恰巧就栽倒在了伏桓身边。
她尤其狼狈地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忽然就看见了这个惨绝人寰的场面,她的二儿子言仪浑身披血地躺在她面前。
阴阳局破了,反而一切变得都不像是真的。
凛凰疯了般推开伏桓飞扑过去,一把抱起言仪搂在怀里嚎啕大哭,旁边那个之前视若珍宝的假儿子连看都没看一眼是谁。
“儿啊,你怎么狠心丢下母后,你不是说会乖乖听母后的话吗?怎么没有母后的允许就擅自离母后而去?”
“母后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跟坏孩子在一起玩,会学坏的,你怎么就不听劝啊,你要是早听母后的话该多好啊……”
“言儿,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觉得冷?母后这就带你回家,家里温暖……”
凛凰抚着言仪的面颊喃喃自语,泪流许久,凌厉的眉峰之上落满风雪,多显苍老憔悴,泪干后,径自抱着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进了圣后寝宫。
她给言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帮他重新梳洗了好几遍,直到看不见血污为止——这才满意把宝贝儿子安置在自己卧室的床榻上,并仔细地为他掖好被裘。
凛凰嘴里哼着哄小孩入睡的摇篮曲,轻轻拍抚着眉目安详的言仪,像小时候那样,误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这个女人突然之间就疯了,大吼大叫,胡言乱语,原因是她偶然看见了梳妆镜上的自己,居然长着一副夭熙的模样!
她恨了这个女人多少个日夜啊!这恨已经到了食肉寝皮的地步了,若不是这个女人从中作梗,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家人怎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她含辛茹苦地为伏桓生儿育女,一心想用儿女套住这个男人的心,可他居然为了一个魔族妖女违背当初对她的诺言!哈哈,什么龙凤呈祥,天作之合,全都是谎言!全都是虚伪的假象!
后来她才逐渐明白,伏桓当初并没有看中她,而是看中了她身后凤族的势力,这就是一场单纯的政治联姻。
有了强大的凤族作为助力,他才能这么快平步青云地登上天帝之位,否则他一个没有任何显赫战功之辈凭什么坐上那个位置?
当初夭熙带着孩子找上门来,她碍于圣后的颜面没敢立即发作,幸亏这个女人还算识相当场自我了断了,否则自己还得亲自送她一程岂不脏了手?
真是死得好!夭熙自尽的时候她在心里十分痛快,心想这根刺总算拔了!
但是为什么伏桓反而更讨厌她了?她连死后也要霸占他男人的心么?
凛凰恨这张脸,恨这个女人夺走了她的一切!
她盯着镜子中那张表情奇怪的脸看了半天,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叫:“夭熙,你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阴魂不散地缠着我?我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我们一家已经变得支离破碎,要怎样你才满意?”
“去死,去死,去死!”
凛凰对着镜子用指甲不断地抠着自己脸,几十道血爪印触目惊心地遍布其上,接而看着镜子夭熙那张被毁了容的脸得意大笑,笑得极为狰狞恐怖,极尽癫狂。
站在窗口目睹全过程的两个大男人被吓得目瞪口呆,双双背过身子缓了一口气。
“她是怎么了?”柳兰溪问。
“唉,中毒太深……”
陆修静欷吁地感叹了一阵,忽然拍了拍柳兰溪的肩膀道:“看见没,女人多可怕,幸亏我们修道之人不用惹上这种麻烦,远离红尘是非才能觅得六根清静,内心安宁!”
“道君,不好意思,请把‘们’字去掉,在这里只有你一个道士而已,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柳兰溪纠正他。
“什么?”陆修静眼睛瞪得跟夜明珠似的,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柳兰溪,这才注意到这小子早就没穿道袍了,感情他还真是舍得还俗!
陆修静震惊地抓着柳兰溪的肩膀不住摇晃:“小子,为何不当道士了,怎么这么想不开?”
柳兰溪拽开他激动的双手,白了他一眼:“道君,你错了,是想不开的才会去出家当道士!话说你见过哪只妖魔要做道士的?他是疯了还是傻了?说出去都不怕让全世界笑话!”
“哦,我忘了你是魔……”陆修静捡起了丢失的记忆,忽满脸鄙夷地瞅了他一眼,“那可真是冤家路窄,老子专业就是降魔的。”
柳兰溪也鄙夷地回目看着他:“道君,除了不务正业之外,请问你还有何建树么?”
陆修静:“……”
这个还……真没有。
两人一道出了圣后宫,宫门外已没了伏桓的踪影,只剩下黎魄孤零零地躺在门外,身上盖着朽月白色的披风。
寒夜寂冷,凄凉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