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朽月嘴巴没动,眉头未拧,但从她的语气上可听出有些不满。
柳兰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既不正面回答,也不当场否认,给了模棱两可的两字:“是吗?”
他笑得有些狡猾,但是这笑在枯寂的夜里显得过分好看,说到底还是托了他那好皮相的缘故。
朽月心想,他就算做些坑蒙拐骗的勾当,也会有人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
只听柳兰溪又附耳道:“现在可是趁人之危的好时机,若我把你就此掳走,灼灵大概也没有反抗的能力,你说我要把你藏在何处好呢?”
呵!小人得志,今天果真是栽他手里了!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这花招还不到火候,朽月决计要骗骗这小子。
朽月那具身体不再回答,柳兰溪知道是在跟他开玩笑,但叫了她几次都不见回应,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见。
怀中之人隐匿在浓稠的夜色里要随时被吞没一般,身体也是冰凉透骨的,事实上只要朽月不出声就跟死了没两样。
朽月沉默得太久了,久的让柳兰溪乱了马脚。
“灼灵,你累了吗?”柳兰溪摸了摸朽月的额头,用脸颊贴近蹭了蹭,发现她的身体越发僵硬,浑身冷得吓人,他紧张地用耳朵试着倾听对方的心跳声。
那心房的位置居然没有一点响动,吓得他立刻六神无主,妥协道:“灼灵,我方才唬你呢,要有那个本事我还犯得着磨蹭至今吗?”
“快别吓我了,我向你认错还不行吗?等你醒来,任劳任怨,任打任罚,你怎么高兴怎么处置!”柳兰溪苦兮兮地央求道,但这话好像并不怎么凑效,朽月的身体就是一动不动,跟石化了一般。
柳兰溪已是黔驴技穷,软硬兼施:“朽月灵帝,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趁人之危这种事我是做得来的。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可就扒你衣服了!”
你敢!这小子简直要造反!
朽月心中愤懑不已,然而这种心情她没办法发泄,一股气堵在心头,出不去也炸不开,头一回觉得说不了话是这么憋屈!
她本来是想逗逗柳兰溪,故意默不吭声地吓他一吓,但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再也没办法发声了!
此时,她感觉体内似乎有股比戾气还凶猛的力量在制约着她,她就好似被死神追捕的游魂,面对强大的存在却反抗不能,只好四处躲藏噤声不语。
还不知情况的柳兰溪又接连说了几句话,句句都足以让她气得炸毛。
朽月这会儿想着要是能醒,第一件事就得把这小子的嘴给缝上!然后再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最后再扔到地府的油锅里炸喽,让他还敢满嘴溜彩炮,胡言乱语地胡扯一通!
依柳兰溪的了解,在性格上朽月还做不到收放自如的境界,可奇怪的是她居然毫无反应,难道已到了无欲无求的无上之境?
这种情况怕是不存在的,那就只能剩下一种情况——她的元神受到了禁制,现在说不了话了!
柳兰溪心虚地咳了一声,觉得还应保命为上,努力挽救:“你现在说不了话是吧,那能听见么?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听不见最好,要是不巧听见了,醒来就都忘了吧……”
忘你大爷!
变成哑巴也就算了,还要被你当聋子!你当恶神两字是随便叫的啊?——失去了话语能力的朽月如是诽腹道。
此时月出重云,散发着猩红之光,柳兰溪面色严峻地仰望着那轮亏缺之月,双臂下意识地搂紧了朽月,双脚轻轻一提,踩着芦苇向东南方飞去。
荒古传说中,腥红之月,乃是不祥之兆,亦是预示着荒古阴神的复苏。
如果戾咒只是一层外衣,那么里面应该还包裹着惊泣鬼神,竦魂骇目的幽物。能战胜它,就能驱使凌驾在它之上,不能战胜,便会被它奴役。
柳兰溪明白事态之紧迫,步伐迅敏,快如幽魅,比之于前的龟速简直天差地别。
他之所以藏拙并无道理,那完全是因为要糊弄陆修静,省得那疯道士啰嗦他一路,这也让朽月对他的演技可谓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过飞了片刻,他很快就找到了一所可以栖身的荒废道观。
“灼灵,可能要委屈你和我在这破道观里呆一宿,今晚适逢大阴之月,易滋生幽物,不是个出行的好时候,你且忍忍,莫让邪物扰了心智。”
柳兰溪把朽月放在庙内的蒲团之上扶正,让她自行打坐清心,并且还脱下道袍盖在了她肩上,让人越看越像个落魄遭难的道姑。
朽月心道你不就是个祸乱人心的小邪物?只要你离本尊远点,本尊大概可以做到心如止水,清静无为。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自己身体的情况她大概也能猜出一二,枯阳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为何从来没跟她提起过还有这种情况,难不成还对她隐瞒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