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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得正至深情处,楼上的歌谣忽又戛然而止,这位怨女显然也注意到了门口停了只萤火虫,嘴里没再唱歌。
唱歌的女人收起针线,起身出了房门,先把头转向像根牙签似的杵在牌楼顶上的朽月,再转回视线盯着那只弱小无助的虫子身上。
女人嘴角忽地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一双手掌扑蝶一般拍下,朽月的视野也随之中断。
这名苦情怨女慢慢转头,视线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朽月,颔首低眉,老老实实地向她行了个万福礼:
“妾身伶姬,见过灵帝。百闻不如一见,嘻,您的这张脸可真是好看呀。”
朽月凝视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问:“你方才唱的曲子可是在指自己?”
伶姬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白手绢微微侧头拭泪,回头时已是满面笑容。她笑起时过度用力,双唇被拉得很长,形容极为夸张,白白浪费了她那张小家碧玉的脸庞。
不过这张脸也未必是她本人的。
“灵帝说笑了,伶人从来都是叙述别人的故事,这首曲子在我们那处很是有名,是一位名唤夭熙的魔女被天界的一位负心汉始乱终弃的故事。”
这伶姬身子实在太过瘦薄,浑身只靠一个骨头架子支起,一身桃粉色的裙装随风摇曳,整个人跟一张纸片似的,好像随时要被大风吹走。
“有见过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士吗?”朽月问她。
伶姬手里捏着帕子嘻嘻笑道:“见过的,不过命短,已经死了。”
朽月漠然视之,忽觉可笑,转身便走。身后伶姬忙急唤:“灵帝止步,主子有令,让妾身拦你!”
“看出来了。”朽月头也没回,脚步却缓缓慢下来,“那又如何,你有这个本事?”
“灵帝,您也未免太小瞧了妾身!”
伶姬话一说完,由楚楚可怜的小羔羊变作凶厉的母狼,于罗袖中倏然翻腕,指缝间夹了一根金色绣花针向朽月背后掷去。
那枚金针脱手后急如星火,眼见就快要刺中朽月背脊,朽月身影忽而虚晃遁开,刹那间人已飞出百米开外。
金针并未回到伶姬手中,拐了个弯向朽月继续不依不饶地纠缠。尖针纤细锐利,在空中穿行如缝衣绣花,令人眼花缭乱,其速度之快肉眼所不能察。
朽月则更是快针一步,不时周转腾挪变幻身形躲过紧追不舍的飞针,伶姬抬眼望去,只觉空中好似多了几百个虚影。
眼见那一枚金针没讨到好处,侧卧在朱栏之上的伶姬也并不着急,她又从腰间捻了八枚金针掷出。
这些金针旋绕在朽月四周,变得规整有序,来往穿行十分讲究,像是在排兵布阵一般。
朽月立在空中不动,只因身上多了几千万条细如游丝的红线,她的手腕脚踝和腰间莫名被缠缚了许多红丝。
此女牵线的技术可得个三界第一红娘的称谓,弄得朽月都有点想推荐她去月老阁当差了。
伶姬见朽月动弹不得,心中暗喜,口中念念有声,驱使那九枚金针对准身陷红丝的朽月扎去。
于此同时,只见空中猛地爆发一团炽烈的青炎,亮如白昼,光芒照亮了整个陵园。
伶姬遮眼避光,回过眼来蓦然发现朽月正安然无恙地站在她身边,手里攥着不多不少刚好九枚金针。
朽月煞是随意地往身后一抛,气得她脸上的五官扭曲作一团。
伶姬索性飞出楼阁,一把抓起脸上那摊惨不忍睹的面皮往前扔去,那面皮就好比一张活脸面具,瞪着眼珠子,张嘴吐着长舌飘向朽月那处。
朽月只瞧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她实在无法忍受这张可憎的面目,一把炎火甩在了那张丑陋的面皮上。
那张面具表情狰狞,嚎啕一声,瞬间被烧得灰飞烟灭。
朽月裹挟青焰冲出,那伶姬已不知躲在何处忽地不见了身影,只听得耳边无数咿咿呀呀的唱曲声音传来。
她警惕地扫了一圈周围,忽而从四面八方飞来了无数张女人的白脸悬浮在身侧。
这些脸大同小异,大眼高鼻尖下巴,弯着似笑非笑的红唇,嘴里吐着长舌头,在不停地唱着乱七八糟的哀乐,简直像是要为此地的墓主送葬哭丧一般。
无数长舌女面嘴里唱咏不绝,声音嘈杂纷乱,对人的心境尤为干扰。
朽月心头似有一股无名躁动的戾火,极力镇压不得,莫非伶姬想引发潜藏在身上的戾咒?奇怪,她又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中戾咒之事?
朽月思绪一团乱麻,怀疑她身中戾咒的事已经在魔族内传遍了,魔族意图明显,就是想借机引发她的戾气!
她不禁想起上次那个犄角鬼面也是挑着自己戾气大作时前来挑事,甚至还趁机掀开她披在身上的法袍,此举别有用心,跟目前遇见的这情况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