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倒也并非朽月无情冷血,实则真实状况并不允许。
首先是朽月当时的那具躯壳已快被烈火吞噬殆尽,出不出去结果都一样,还不如留些时间交代下遗言。
再者她将纸鸢这一世的天惩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受天惩诅咒的伊白陌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毕竟只是损失一具微不足道的躯壳罢了,所以还不如选择和槐树精同归于尽来得划算。
奈何万事不能遂意,莫绯却执意要带她离开。
“你不走我也不走。”莫绯道。
这话听着竟像是要一起殉情的意味。
此时朽月肉身几欲被烧成一幅骨架,她只好头疼地抛出一丈火篱将莫绯隔开,并嗔斥道:“蝎子,你可别急着死,本尊还有事要求你去做,事情办完随你如何作妖都绝不拦着!”
“你说!”
站在火海外的莫绯看似面色平静,却不知怎么红了眼眶。
“代替我照顾好纸鸢,她一人在这世间我不放心。”
“真是好狠心!”莫绯嘶声裂肺道,“留下我一人你就放心了么?”
朽月被莫绯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何他会情绪失控,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惟有任凭炎火烧尽残破不堪的躯壳。
说到底,莫绯是没有义务帮她做这件事的。
就在她的元神要离体之际,突然等到了莫绯的回答:“公子所托自当全力以赴。但是,公子要记着,这是一笔情债,日后可是要偿还的。”
怎么又跟情债扯上关系了?听起来有点麻烦,但没给朽月后悔的机会,她那具冰脂塑成的肉身便毁于大火之中,瞬间分崩离析。
朽月倏然睁眼醒来,方才的所有的景象皆如梦幻泡影破碎,如露水闪电一瞬即逝。
原来又是一场幻梦,方才只是耽溺于梦中之梦里!
朽月捂额长叹,发誓日后要是让她碰见那只大鸟一定非得扒了它的皮不可!境中无日月,她无法知晓在此处呆了多久,只是感觉又重新经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
“鹅~鹅~鹅~”
朽月一低头,不知哪里跑来一只鹅在啄她的脚跟,她正要抬脚驱赶,这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呆,不可无理!”
远处呼哧呼哧跑来一小道士,蹲在地上对着他的呆鹅好生训诫道:“你要是把这么漂亮的姐姐给啄伤可如何是好,你这只坏鹅!现在知道错没,下次不敢了吧?”
大白鹅不服气地扯了两嗓子‘鹅~鹅~’,然后拍拍翅膀回到了他身边。
他摸着呆鹅的脑袋说道:“大呆,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哦!不准欺负姐姐知道不?”
这小道士气呼呼的模样甚是可爱,且言语体贴,嘴里怕是含着一口蜜糖。
朽月忍俊不禁一把捏住他的小脸,笑着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我怎么觉得你似曾相识呢?”
小道士被捏得羞红了脸,小手紧张地揪着衣角,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嗫嚅道:“我叫柳兰溪,姐姐你呢?你叫什么呀?”
柳兰溪?朽月惊讶地从左到右,从上往下将他仔细打量了一遍,还别说,是有点相像。
但她记忆中的柳兰溪个头比这孩子还要高一些,眉眼也稍微长开了一点,说话声音没这般黏糯奶气,这个小不点的身份让她不禁有些怀疑。
“小家伙,你今年几岁?”朽月问他。
小道士用小手比了个四,满脸骄傲地说:“兰溪已经四岁啦!”
四岁?不是六岁么?
如此看来他应该是柳兰溪更小一点的时候,朽月实在搞不懂这个满口乳牙未脱的小毛孩为何会出现在幻境里,单纯来逗乐她么?
“我可以相信你么?”
小道士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朽月突然严肃地盯着他看:“你知道出去的路对不对?”
小道士支吾不语。
“那可以带我出去吗?”朽月试探性地问。
“姐姐不在这里陪陪我吗?”小道士有点失落,委屈的小表情都挂在脸上。
朽月放下豪言,诱哄道:“本尊出去再陪你玩,想玩多久都依你,如何?”
小兰溪听着似乎有点心动,拧了半天眉头,终于动摇让了一步:“姐姐让我亲一下我就带姐姐出去。”
这孩子是个行动派,说着便真的噘着小嘴往朽月跟前凑。
朽月郁闷,为何现在的小毛孩怎这般难哄?虽心有不愿,但还是将侧脸迎了上去,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绵软的香吻。
吻罢,尤实满足,小道士走起路来都是蹦跶着,那只呆鹅跟在他身后不明所以,摇头晃脑的十分滑稽。
朽月默默拭去脸上的口水跟在一童一鹅身后往前走去,没走多久,前边又是一片遮云蔽日的大雾,穿过之后豁然明朗。
她回身去看那小道士和鹅,他们已留在云雾之中,静静目送离人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