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月被魇髅奋力拖曳出洞后沿路返回冥殿,当两人踏上洞外那条白陌道时,却始料未及地将白陌道上长着的白草点燃。
魇髅哀呼不妙,眨眼间大火已在蜿蜒曲折的白色小路上迅速逃窜,犹如将一条导火线点燃,而导火线牵扯的是整个地府!
他心急火燎地往回赶,手里拽着越发沉重的朽月,回头一看,这位纵火犯四肢躯干还似乎伸长了不少。
朽月此刻正用手扯住另一端的萦梦索,逼得他不得不立马停下。
“姑奶奶,你这会怎么又开始变身了?本帝没工夫跟你在这拉拉扯扯,瞧你干的好事!现在白陌道上起了大火,火势正在不断蔓延,要是把整个地府烧着本帝跟你没完!”魇髅没好气地双手叉腰,冲着朽月就是一顿臭骂。
朽月双手稍微用下力,轻松地就将捆在身上那根被烧得焦红的铁链挣开,身上的青焰火势渐弱,她的意识勉强从混沌中苏醒。
低眉看了眼下方变成一条火龙的白陌道,朽月的手掌中旋起一股劲风在往下抛出。不多时,青焰好似听话一般被她收回到掌心,整条道上的大火这才偃旗息鼓。
“得,以后白陌要改名为‘黑道’了!”
魇髅一脸菜色地瞅着被烧成灰的小路叹气,不知突然想到什么不妙的事,他用手在头上摸摸索索,然后捂着焦成一片的银色鬓发脸色更差了。
他生无可恋地对朽月说:“大爷,以后您有病期间本帝恕不接待,建议还是到别的地方溜达溜达吧,瞅见没,本帝一头柔滑的秀发都快被你燎秃了!”
注意到面前这位纵火犯很没道义地在憋笑,魇髅怒道:“你还笑得出来!大爷,要不是本帝阻止得及时,这会儿本帝该无家可归了罢?还有,以后不准你接近地府禁地,你个挨千刀的危险分子!”
听着魇髅满腔义愤地控诉着自己的劣迹,朽月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魇髅兄,是你非要把本尊带下去的你忘了?罢了,本尊这就走了。”
虽说体内戾咒有所退散,但朽月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她当即念了一道火诀离开,转瞬间在魇髅的视线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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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月从地府回到千茫山时已是残阳傍西,天边晚霞染红了半片天穹,山林鸟兽声此涨彼伏。
夜幕渐渐黑沉,经过朝尘观附近时,朽月隐约看到林子中一抹火光在移动,呼喊声接二连三。
等走近时才听清他们是在喊柳兰溪的名字,不用想也知道这野孩子不知跑哪贪玩忘了归家。朽月没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径自拖着受戾气荼毒的躯体回到了鹭沚居。
朽月沿着敛雾湖往住处走去,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由于手僵硬得不听使唤,她用脚踹开紧闭的木门,‘哐’地一声响惊起外面湖滩边栖息的白鹭。
她没工夫点灯,看到铺着兽毯的摇椅时突然如释重负地躺了上去,确切地说是砸上去的,也亏得摇椅结实没被压坏。朽月只觉疲惫不堪,顾不上调理紊乱的气息,她打算先睡上一觉。
不知是不是受戾咒的干扰,她过了许久才察觉到屋子里多了另外一个人的气息,接着对门里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
朽月骤然惊醒,一把卧室推开卧室虚掩的门扉,只见突然从床上爬下来一个影子。有东西偷闯进来了,而她竟然现在才惊觉!
朽月热血突然蹿到头顶,戾气迅速充盈周身,尚还处于‘月食’状态的右瞳乍地一缩,下一刻她便猛地抓过那抹影子扼在手中,手心甚至生起了青焰。
“咳咳……”扼在朽月手中的‘东西’发出一阵难受的咳嗽,一双小手突然握住了她青筋突兀的手腕。
借着手中紫光照明,朽月发觉自己掐着的竟然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朽月惊吓得慌忙松开手,意识回笼时那小孩早已晕厥在地。
朽月袖子一挥将房间烛火点亮,这会才看清这小孩不是别人,真是朝尘观在四处找寻的倒霉孩子柳兰溪!朽月惊魂未定地喊了他几声,奈何兰溪双唇紧闭,面呈紫色……
朽月忙用食指探了探小孩的鼻息,发现竟然已没了呼吸!
她心道不好,如果将人不小心弄死了没法跟柳初云交代,搞不好还得跑一趟地府救人,到时魇髅指不定会如何看她笑话!不过庆幸的是兰溪魂魄未曾离体,朽月觉得还有救回的可能,于是小心翼翼地抱起这孩子放到床上。
这位在神界叱咤风云的堂堂灵帝,头一次感到力不从心,她已经往兰溪体内输送了大量灵气,然而这孩子依然毫无生气。
朽月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可怜孩子,又注意到他脖子上还残留着被火焰灼烫的伤痕时,她的良心头一次备受煎熬。
正打算放弃,她忽然想起自己前段时间从茂松老道手上得来了几粒丹药,这个时候兴许能派上用场!
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她从乾坤袖中找到了被遗忘的丹药,想也没想就一股脑全塞进兰溪的嘴里。
也幸亏这茂松老道的丹药果奏效,不一会柳兰溪醒了,只见他面色憋红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下不去,拼命地咳嗽想将东西吐出来。
朽月大喜过望地帮他拍着背脊,不知哪里找来一杯隔夜茶水顺手给他送服。
兰溪方才在如此凶险的情况下还能捡回条小命实属不易,朽月准备好好打算给点这倒霉孩子一点思想教育。
她见兰溪气色恢复如常后便严肃地训斥道:“小孩儿,你什么时候偷跑来的?本尊还道是哪只不知死活的妖物前来讨死,方才你的小命差点折在本尊手里知道么!你师父师弟们一直在找你,你为何来我这里不肯回去?”
小兰溪委屈地嗫嚅几声,表情甚是无辜可怜,眼泪滴溜溜地在眼眶里打转。
朽月于心不忍,哪里想到这小孩会这般脆弱,趁他眼泪滴下来之前忙将他抱入怀中好言安慰:“以后不许这样了,本尊下手本就没个轻重,方才若没及时停手,你可得去地府见魇髅了!”
“魇髅是谁?”柳兰溪扑在朽月怀中抬头好奇地张望着她。
“地府冥君,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既然你醒了,本尊待会便将你送回你师父那处,免得他担心。”
“不要,兰溪不回去,兰溪想跟灼灵呆在一起。”这小孩突然扑到朽月怀里,向她撒起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