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一步步上前，伸手摸了摸画中人，骤然看到画上的落款。
再熟悉不过的笔迹，端正清晰，上书四字:吾妻紫心。
眼眶酸胀，心口闷得慌。
随着我手的触摸，一幅幅画面在我眼前展开:
少年坐在桌前，他的手腕上被铁链锁着，发丝凌乱，沾着暗红的血，身上道道血痕。
他提笔作画，神色认真至极，每一笔，几乎都用尽全力。
“母妃！求你……求你帮我找找她……”他拉着女子的衣裙，跪在地上，不停地求着她。
“我答应过她……”
女子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却吐出一句噩耗:“她已经死了……”
“长公主殿下？”神妃轻声唤了一声。
晓青伸手将那副画取下来，沉默着将画卷好，抱在怀里。
她看起来平静的很，神妃也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去，前面那人就抱着画转过身来了。
“说吧。”她眼眶通红，语气却还平静至极。
“你，你先把画放下……”神妃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的手收紧了些，眸光一沉:“就这样说！”
神见只有自家儿子一人回来见自己，火气蹭蹭往上冒。
“人呢？！”
百看着父君气到扭曲的脸，更觉得神妃突然把人截走或许是对的。
“母妃也想见她。”
神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火气渐渐熄了下去。
“你母妃……”神扶额。她到底是谁的妻子？啊！这儿媳妇还没过门呢，就护得这般紧！竟然半道儿把人截走！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罢了，或许她不在也是好的，毕竟神也无法预料，如今神魔同修的她，会在什么情况下暴走。
“儿，今日我与你说的，你需好好考虑，此事事关下任神妃的清誉。”
一听这话，百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本能地想要逃避出去。
下任神妃……他和晓青已经定亲，下任神妃，不就是晓青么？
“圣姑那边传来消息。”神从袖中拿出一张信帛，自顾自说起来，“我记得，韶仪公主曾有一女……”
“那是女娲灵胎，且已身死。”百打断道，“如果父君只是同我说这个，就请停口吧。”
“呵，灵胎？！”神冷笑，“圣姑观女娲像而得，女娲并未降下灵胎，那个孩子，是隐晓青与旁人的骨血！”
“父君！”
“你给我听着！”
另一边，神妃还在与抱着那画像不放的人谈判。
对方情绪不稳，胸脯上下起伏，双眼通红，周身冒着红光，紧紧抱着画像不松手。神妃说什么她都不听。
眼见这人快要暴走，神妃只好一咬牙，把事儿都抖了出来。
“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我告诉你封印是什么……告诉你当年的原因，你别激动，先冷静一下啊！”
显然，这话也没啥用。对方的气焰依旧高涨，死死地盯着神妃，像随时都要扑过来将她撕扯成渣。
过了好半晌，那人才开口，只是声音依旧冷得像冰:“你是他的生身母亲……为何要看着他被欺辱折磨？！”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神妃心上，她突然哽住，眼神慌乱不知所措起来:“我……我……”
我极力压抑着体内随时都要爆开的能量，勉强自控，一点点儿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待我冷静下来，准备与神妃面对面坐下来，好好聊聊时，我坐下时身子一歪，差点儿从石凳上摔下去。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少年苍白无力的脸，他的血被人一点点儿抽出，再入了另一个人的体内……
“百黎那孩子，也是无辜……”
“他该死！他们一族都该死！”我恨恨地冲着神妃吼。
见我油盐不进，她只好换了个话头开始说:“樱翎那个女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在本宫有孕之时，和他……”
樱翎就是大皇子百黎的生母，神侧妃。
她不知怎么就得了神垂怜，有了身孕，甚至竟然拼死也让那孩子比神妃白怜腹中孩子更早出生，成为了神长子。
此后，神独宠樱翎一人，对那百黎更是看重至极，甚至冷落了神妃和自己的嫡子。
樱翎使计让人散播百是灾星的谣言，更使得神妃母子举步维艰。为了保住自己的骨肉，神妃一步步退让，可即使如此，百快五百岁时，仍旧是被赶出了神宫。
神妃万念俱灰，自此一蹶不振，更是眼睁睁看着曾经爱她宠她的人，姬妾成群……
但是，神那些个姬妾，之后再没人诞下皇子，有孕者都生了公主。
百低着头，听着神对晓青的种种猜忌贬低，心内闷疼。
直觉告诉他，晓青没有错。
她也曾向他坦诚过，说过她曾经过的是什么日子。那种情况下，她能活下来都是万幸，又哪里顾得上什么名声？
青儿确是灵胎，他也探过那孩子的元神，是女娲族血脉没错。
可圣姑说，青儿还活着，而且，是有一个父体，也就是她名义上的生父。
神纠结的也是这一点。未来的神妃不能有这种污点，和其他男的不清不楚，还有个不知道怎么搞出来的一个女儿……即使神接受，又如何能让界整族信服？
可看自家儿子一眼，神知道，他劝不住。神对百这个儿子有亏欠，也算是对晓青也有亏欠。
况且，神也希望神巫族血脉能为自己所用。
于是，神折中考虑，想让百将乐璃抬为平妻。
“不可以！”百一口拒绝。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的妻子，有且只能有一个！百认定了的，那个人只能是晓青！
“她既已对你不公，你又为何非要执着于这些？！”神拍着椅子扶手，“她可以是你的正妃，但这种人不能是你唯一的妃！你别忘了自己是谁！”
百愤恨地瞪着神，一字一句道:“那就请父君，废黜我吧！”
“放肆！”
“如果父君坚持要她与旁人共侍一夫，那就请父君，另立储君，为界另择明主！”
我静静地听着，开始思考那位侧妃是怎么做到的。
毕竟，神之前是出了名的宠妻之人，何故会这般伤害发妻？
“你刚刚说，他已经不顾你了。”我找出了关键，“可如今的神，却好像恢复了，那些个姬妾也没能再有动作。”
“百黎死后，他某日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来求我原谅，”神妃同样低头思考着，“那时他也放过了儿……可突然有一日，他似乎又变回去了……”
“然后让百借女娲族圣使的身份，来杀我……”
神妃愕然地看着我，好像生怕我再次暴走。
我们正说着呢，突然听到一声矫揉造作的女声，自远处慢慢靠近:“姐姐，听说有客人来了？”
我抬头，就见一个衣着华丽，妆面精致的贵妇人已经到了近前，正装模作样地向神妃行礼。
“你瞧瞧，我这些年不出门，外头这天啊，都变得陌生了呢！”
我突然意识到这人是谁，心里的火气再次压不住了！
神妃见我脸色突变，识相地没有阻拦，甚至起身让了让。
我站起来，将画像放在桌上，甩手就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
那人好似没有反应过来，捂着脸惊恐地看着我。
“放肆！哪里来的贱婢，没看到本宫正与神妃说话吗？”
这句话气势之足，惊得神妃愣在原地，然后开始庆幸刚刚自己没惹毛了这位公主。
樱翎瞪了瞪眼，半晌才反应过来，看了看眼前这双眼都冒着怒火的红衣丫头，知道自己占不了上风了，然后就突然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樱翎凄凄地开始哭喊:“姐姐！你的客人好生不讲道理！我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了她！”
舒湫姑姑看了眼自家主子，得了允准，才道:“侧妃，这位是韶仪长公主，你该见礼。”这位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听到我的身份，地上的女人眼神一惊，慌乱地往后缩了缩。
“你在怕我？”我觉出她反应不对劲，一步步靠近她。
“公主殿下，你，你，你……你怎么，怎么来了……”樱翎连滚带爬地往后躲，生怕我碰着她。
我猛地出手，扯住了她的头发，直接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侧妃娘娘……”我怨毒地笑着，一手扯着她的头发，弄得她满头珠翠尽落，另一只手抬起，再次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啊！”樱翎惨叫一声。随着她脚步不稳摔在地上，被我揪着的那撂头发也被扯了下来。
她的随从已经吓傻，都不敢上前。
我看到从樱翎身上掉下来一个物件，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