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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明月照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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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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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鹤馆为何人所属?此事在景德镇流传已久,一直没有定论。

据说其背后主人身份显赫,大有来头。

原先梁佩秋以为是安十九的私人宅邸,专门用来招待达官显贵,可如今安十九被征调回京,鹤馆仍旧开放,就证明不是他的私宅。

那么,又会是谁?

王云仙为何能出入此地?

徐稚柳来过这地界一回,四下里打量,发现面前的朱门并不是当初进出时的那道大门。

开龙缸那日,梁佩秋也曾追着王云仙来过一次,只当时钻的狗洞,又怕被人发现,没有留意观察,只隐约感觉不是同一个方向。

他们心中各自存疑,如今再看这九曲十八弯深藏不露的鹤馆,哪哪都觉得蹊跷。

对视一眼后,徐稚柳先开口道:“据我所知,鹤馆和那些楼不太一样,只里面到底以何为营生,我也不甚清楚。”

“公子你怎知和楼不一样?”时年抢白,“你何时去的楼,我怎么不知?”

徐稚柳神色微僵,瞥了眼梁佩秋,缓缓道:“应酬去过一两回,只匆匆看了几眼。”

是吗?

时年倒不是怀疑他家公子会撒谎,只是不知为何,公子似乎不愿意多提楼。

这有甚好心虚的?在场皆是男子,谁还不懂那点子风月事?

他遂好奇地探头问梁佩秋:“小神爷有没有去过?”

梁佩秋一听,当即容失色:“没、没去过的,我们窑口有规矩,此地是绝不能踏入的。”

她这么一说,倒让徐稚柳反应过来,好似曾听窑里的工头埋怨过安庆窑这一规矩。

男子嘛,总归有一些癖好,寻问柳是常有的事。可就是这么寻常的一件事,放到安庆窑倒和杀人放火似的,提都不许提,以至于一帮粗汉子闲来无事说点荤话,都要防备着被人听见。

有些人受不了,就辞了安庆窑的活计到别家干。

不过景德镇的生产业态不一样,绝大多数工种是流通的,要想多挣点,只能各家多干点。

安庆窑家大业大,免不了要碰上,时间一长,裤裆下那点事就不好多提了。若非梁佩秋提起,徐稚柳真忘记了这茬。

这规矩似乎也只安庆窑有。

时年追问:“为何呀?”

梁佩秋沉默不答,他还要再问,被徐稚柳拉了回去。

“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既王少东家进了此处,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不妨进去打探一番?”

“可我听闻鹤馆森严,凡是出入都要有门帖,否则怕是……”

梁佩秋努力回想当初那个狗洞,想试着再钻一回,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徐稚柳安抚她道:“不必担忧,我先去试试。佩秋,你且在此等我消息?”

事关王云仙,梁佩秋没有推辞:“好,多谢你。”

于是几人商议一番,容梁佩秋躲去一角,徐稚柳以上回受安十九邀请来此赴宴,落下随身玉佩为由,想要进去寻一寻。

不想对方听了这缘由,好坏话说了一箩筐,就是不给通融,还言明若是有丢失物件,可帮忙寻找,但要进出鹤馆,必得持门帖才行。

景德镇是个讲规矩的地方,盖凡衣食住行,都有各行的规矩。

徐稚柳不好勉强,也怕太过急性打草惊蛇,遂朝对方点头示意,表示理解。

之后,待那朱门重新关上,又过了片刻,徐稚柳方才离去。

其间朱门虽未打开,但他能察觉到对方在门后窥伺打探,遂没有多言,佯作遗憾离去。

越是如此,他们越是觉得鹤馆蹊跷。

后来一连多日,梁佩秋与时年摸着空儿过来蹲守,倒真让他们守到了一点猫腻。

每王云仙出现后,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会有一抬软轿进入鹤馆。那朱门极为隐蔽窄小,可软轿里的人却从不下来,哪怕麻烦一点,也要由小厮将软轿高高抬起,横向穿过。

可见来人身份尊贵,且不宜露面。

后又有一次,王云仙出来时,身后跟着一女子,两人在朱门内纠缠了片刻,王云仙似是恼怒,甩开女子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软轿被抬到朱门前,女子隔着轿帘同里面的人说话。

忽而起了一阵风,轿帘被吹开一角。

也就是梁佩秋这样的把桩头,常年隔洞观火,一双明眸眼力过人,能在黑黢黢的轿内看清对方脚上的皂靴,否则换作旁人,就这风过的功夫,哪里能见真章?

她不作停留,立刻转身回安庆窑。

安庆窑的私库里多藏有各代名家名窑的珍宝瓶器,最出名的乃五大名窑所产,其中有一件钧窑红瓷,堪称传世家珍。

所谓钧瓷带红,价值连城,这件更是孤品中的孤品,原因是在当时宋代的技术条件下,要烧出一点红色实在太难了。

一方面,高温红釉烧成的温度是固定的(后世有了温度计可知是1280c左右,但古代没有温度计,全凭经验),哪怕上下相差一点,就有可能完全烧不出红色,要么发黑,要么什么都没有。

就本朝而言,早期想要烧出红瓷也是很难的。对于这个所谓的“度”,没有仪器可以测量,完全靠经验,靠眼睛的观察,需要积累多年的经验。

所以,景德镇有句行话讲“十年出不了一个把桩师傅”,可见梁佩秋是多么罕见的天才。

除此以外,还要控制窑内空气的流动,以此让红釉完全地发挥出来。若是红釉发生的反应过于强烈,就要让窑内封闭,不让新鲜空气进去,这些也都凭感觉和经验。

而烧窑的整个过程几天几夜,在这个过程中一个时间段出现问题,都有可能让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便是一窑之内,不同的位置所带来不同的温度和反应,对于能否烧制红釉也极其关键。

事实上,窑内大部分的位置都不适合放置红釉瓷,甚至于行内把适合烧红釉的位置称为“寸金地”。难度既高,又无法大量地烧造,红釉之宝贵可想而知。

之于当朝已经是制瓷史上的高峰,遑论宋代?出自于几百年前的钧窑红瓷,可以说是万里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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