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兆安从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一直死死盯着那尊像,第一时间发现猫腻,也第一个冲上去,捻碎了瓷土,将一张张极细极薄和瓷土几乎融为一色的羊皮纸刨出、拼凑,组成一封百人按下血指印的讼状。
讼状里提到,孙旻为侵吞文定窑,伙合地下钱庄老板居九给文石挖坑,令其输尽家财,无力为天下第一窑口作出一搏。
出于私怨,孙旻还令居九收买张文思,捏造冤假错案,害死江西豪杰徐有容。事后,在徐有容之子徐稚柳追查到当年细枝末节时,故技重施,利用安十九杀害徐稚柳()
,并对当年参与此事的张文思、王进,居九等一干人等赶尽杀绝。
十数年来,孙旻利用职务之便,伙合上下官员只手遮天,侵吞万寿瓷、冬令瓷、夏令瓷等钦银达数百万至千万,私库可敌半个国库。
……
若说在此之前,皇帝对所谓“江西土皇帝”还没有十分具象认知的话,那么,在半个国库出现后,他已十足清醒了。
这时候越级上告什么的都要往后排,首要验证的就是这一纸诉状的真实性。
元兆安去过景德镇,对安十九的种种恶行可谓张口即来。为了最大程度抵消梁佩秋的罪过,他把情况说得要多夸张有多夸张,什么超出规制的千亩私宅,私自豢养府兵,勾结流匪作乱图谋不轨等等,听得皇帝火冒三丈。
自古以来,帝王与权臣之间就无几分真情,何况国难当前,自己都过得抠抠搜搜的,那帮地方的狗奴才,居然背着他吃香的喝辣的,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仅这几句话之间,皇帝对孙旻连带安十九在内的一众江西官员已经深恶痛绝,连同对大伴刚刚生出的一点点恻隐之心,也全都消失殆尽。
皇帝不是蠢货,知道这事有多严重,好在事发于内花园,列席之人多为宗室子弟,朝之重臣。
事关江山社稷,轻重自知,他一个个指过去,言下之意显而易见,但凡谁走漏了一点风声,小心脖子上的脑袋!
于是就在当日,送去两广的密信和受命前去调查的总督巡抚都匆匆上了路。因着元兆安对景德镇有几分了解,也被恩准一同前往。
眼下他和总督分作两拨,由他直奔景德镇擒拿安十九,总督和两广巡抚则包抄南昌府。
不过,他刚刚进入江西地界,安十九被围剿而死的消息就传了过来,随之一起的是安庆窑的小神爷为了揭露太监恶行,身先士卒,危在旦夕。
元兆安眉心直跳,再不犹豫,一把扯过头发花白的太医,夹紧马腹,甩开膀子,朝着景德镇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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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孙旻一直在等京中的消息。
这回他倒不指望观音瓷令太后心悦,为自己回京争取机会了,只希望观音瓷无声无息地过去,不要引起任何风波。届时有一个算一个,他再好好地跟他们算算总账。
不过,还没等到京中来信,景德镇爆发罢工、起义大***的消息就传开了。
盖因景德镇当下无人做主,才给了宵小生事的机会,左右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