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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明月照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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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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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方圆不能逗留太久,当晚就悄悄离开了景德镇,留下满头包的吴寅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徐稚柳。两兄弟干巴巴在院中坐了一宿,次日吴寅离开时,眼下乌青几乎掉到下巴。

他对徐稚柳说:“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在我没有离开之前,有任何事任何行动你不能瞒我。”

徐稚柳欲言又止,在看到吴寅眼底乍然窜起的火焰后,终而点点头,应了他。

这一夜他想了许多,和吴方圆不一样的是,他并不感到恐惧和紧张,或许曾经死过一次,或许类似的时刻经过太多,或许已体会过生平极致之痛,想当然的,不会再因时局多艰而发散出更多的情绪。

拂晓前所有人都处在同样的黑暗中,谁也不比谁优越。只是,想要不白白牺牲,他必须在身份败露前勘破这宗惊天大案。

目下敌人已经在四周窥伺,一味的等待无异于等死。吴寅万万没想到,回到家刚沾上枕头,就又被捞了起来。

他双目布满红血丝,愤怒交加地看着徐稚柳派来的信使。待看清信笺上那行字后,他指节一寸寸收紧,大笑起来。

吴嘉不知兄长发的什么疯,前脚回来,后脚裹着一阵风出去。问他去哪,他慨然道,我去打酒喝!

景德镇的酒铺不少,最出名当属苏家畈的梅子苏。难得以梅子入酒,酸度和辣度中和地恰到好处,酒香浓烈,一点不比女儿红、竹叶青等一流佳酿差。

吴寅掠到孙家畈的酒铺屋顶上时,见到一个熟人。

那人正是王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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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梁佩秋醒来后眼皮一直跳,问及原因,白梨口无遮拦地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东家你兴许惹上祸事了。”

手艺人还是挺讲究百无禁忌的,梁佩秋赶紧捂住小丫头的嘴,强令她呸呸呸把话咽了回去,又拿浆糊沾了纸条贴在右眼皮上,这才勉强抒口气。

点了库房和算好新账后,她慢悠悠想起一大早就没了踪影的王云仙。听说王云仙又去苏家畈蹲守,她不觉叹了声气。

苏家畈有女要出嫁,十年窖藏的梅子苏从去年年关起就不再对外出售,而王云仙为了讨到一斤半俩拿去孝敬居九,可谓没皮没脸到了极致。

看他日日都去蹲守的架势,似要死磕到底。

白梨不能理解大少爷想要在钱庄干出一番事业的雄心,梁佩秋却能理解,毕竟这是他自立的资本,也是他的爱好。过去大手大脚挥钱如土惯了,一朝失事才觉钱财之好,王云仙不想重蹈覆辙,梁佩秋也乐得他找到方向,好过成天无事阴阳她的薄情。

这人虽然接受婚约作废和她回到原位,可到底不甘心,时不时就要说她两嘴,兼着把徐稚柳拉出来一顿扁踩。

梁佩秋一边觉得无奈又好笑,一边又很怀念从前他处处和徐稚柳较劲的小样儿。那时候他们各各有各的岁月,各有各的静好。

一切寻常,只道当时。

午后,她在为新窑点火做最后的准备,不料彰武忽然带着一帮人强闯安庆窑,二话不说开始打砸,梁佩秋冲在前头,脑袋挨了一棒子。

这一棒子下来,场面才得以控住。

饶是如此,彰武仍不肯罢休,碎骂道:“梁佩秋,活该你有爹生没爹养,狗娘玩意儿,我呸,真想一棒子打死你!”

梁佩秋听他这样说,估摸他去瑶里查过自己,不觉生气,反而好笑:“自我离家那一天起,我的爹就死了,彰大东家不知吗?”

她的身世景德镇多有传闻,只一直没有得她亲口定论。如此猝不及防地听到,现场众人都惊了惊。

彰武原还想拿身世羞辱她一番,见她不为所动,更是气恼。

“好,那你说,为何到处散播我谣言,说我背信弃义?”

梁佩秋被他气笑了:“彰大东家倒打一耙的本事当真见长,不如你先解释一下,带人强闯我安庆窑有何意图?你若不说,我就报官了!”

“你、你岂能不知?”

这话彰武可没脸说出口,尤其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他忽然觉察到自己一时冲动干了件多么愚蠢的事,可事已至此,他已没有回头路了,只能硬着头皮道:“总之,这件事由你而起,你若不帮我摆平,我日日打上你门来!”

梁佩秋懒得和他掰扯,直接喊人去报官。彰武一看形势不对,大步上前将人拦住,指着梁佩秋气结道:“你你你——你莫要欺人太甚!”

“是谁先欺人太甚?”梁佩秋指着脑袋被棒子打中的地方,“今儿要不说个明白,不就谁都能打我一棒了吗?”

彰武被逼得没了退路,胸口不停起伏。

他闷声道:“你想如何?”

梁佩秋说:“你且先让我道歉,认错。”

“你休想!”

“那就报官!”

“别——”

再多的不情愿,到了这份上只能化为忍辱。彰武老大不高兴地拱了拱手以示歉意,又说:“今儿是我不对,我不该贸然带人打上门来,稍后我请大夫上门为你诊治,打砸的损失也都算我头上。”

梁佩秋这才放他一马。

说回正事,彰武闹这一出,不是没有缘由。三窑九会倒了,杨公的清查也告一段落,大家伙都开始悄不做声地寻找新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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