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闷了一口酒,冷淡道:“你当真以为,朕会一直容忍你。”
“自然是不会的,”辛薇收了矫揉造作的语调,苦笑着说,“我曾也以为儿女情长状如碧海青天,能容千难万险,到底是我错了。人间事,世间路,唯情之一字,最是无用。”
既然无法敷衍过去,她便也不装了。他不是要听实话么?那她就说实话。
只是这实话,他究竟爱听么?
沈霄的手略显僵硬的将白玉酒杯放在桌上,目光望向敞开窗外的月色中,眼前浮现出她从前明艳张扬又清傲的模样来,眸底不由得一片晦暗。
脑海中画面突的一转,又是她那双原本灿若明珠的眼眸,变得漆黑如寒夜,含着鄙夷、决绝的光芒,冷冷看着他,仿若无数冰椎向他狠狠刺来。
这双眼睛,这冰冷目光,常常在他闲暇时候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叫他如溺沼泽,喘不过气来。
沈霄感到脑袋里似有虫蚁啃咬,密密麻麻隐隐作痛起来,耳边也是嗡嗡直响,他努力凝神,闭目缓了片刻,才慢慢睁开,眼前再度变得清明。
“往事不必再提了,”他咳了咳,又道,“你不该回来。”
她回来了,便扰他许多思绪,叫他不得安生。
“是,不该。”
辛薇附和他的话,无奈道,“实在是因为这张脸,被皇后强行召进宫的,非我故意。”
皇后拿着画像在整个大夏朝搜寻,容貌肖似者谁能逃过,谁敢不从?
沈霄凝眉沉思半晌,抬手提壶,给她空空的白玉杯中甄满了酒。
罢了,好菜美酒,食之性也。
他本不该同她说这些。相识十数年,他还不够了解她么?她要做的事如何都会去做的。
大不了改天忍无可忍的时候,让人把她绑了送出宫,送回姑苏去。
“兰生喝不醉的,不如杜康。”辛薇看着他倒酒,说道。
“你还想喝醉么?”
大年夜她醉得软如烂泥,时而惊恐,时而痛苦,这酒疯还不够颜面尽失么?
“不醉就没意思了,酒又不好喝。”辛薇道。
那辛甘之味灼喉,总呛得她咳出泪来,但却痛快。
沈霄往椅背上一靠,细细看着她,唇际笑意若有似无。
“孤男寡女,你确定要喝杜康?”
男子酒上了头,难保还能按耐住冲动劲儿。若是发生了什么,便又追悔莫及。
“墨迹,”辛薇盯着他道,“你是不是不敢。”
看着她催促语气,沈霄恍惚又想起从前。
她与皇姐总有许多志同道合之处,凑一块儿敢捅破了天去。于是她俩总瞧不上他,嫌他不够胆大,顾及这又顾及那,过于拘谨。
他天性如此,却好生羡慕她可以放荡不羁,敢为他不敢为之事,肆意洒脱,傲如江上明月。
她是江上明月,怎么也落入尘埃,在宫墙之中卑躬屈膝,同一群妇人机关算尽?
沈霄阖了阖眼,黯声道:“朕明日有早朝不便贪酒,你要喝杜康,回湖光榭去喝。”
还未等他站起身,辛薇便屈身行礼,清脆的声音道:“恭送皇上。”
她倒是巴不得他赶紧走啊。
沈霄嘴角一抽,杵了片刻后起身,赌气似的大步走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