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软糯,没有求饶,没有求和,带着挑衅,与隐约的小勾子。
维德沉默了。
路希安在说完这句话后便闭上了眼。他心知这句话、这死不改悔的模样会惹怒维德。
可那又如何。他无所谓地想。
就在这时,冰凉的手指搭上了路希安的脚踝。路希安笑了笑。他觉得并未出乎所料。
反正不过是拉开,或者折叠,然后那件事。他想。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手指落在他的脚踝上,却只是轻轻地揉,像是要把那淤青揉开。
路希安睁开眼。他愕然地看着维德正半跪在床下。维德握着他的脚踝,轻轻地揉着。
他低着眼,不看他。
路希安:?
还疼么。他听见维德轻轻的,闷闷的声音。
路希安:
路希安没有说话,维德又将手心中的能量注入他的脚踝里给他治疗。在那之后,他听见维德道:别这么说自己。
别这么说?路希安轻轻道,别怎么说?
维德没有回答。
骗你的。路希安忽然说,我的脚踝可没受伤维德。
他看着维德,忽然乐不可支般地道:你口口声声说着恨我,却在我骗你我脚踝受伤时跪下来、替我治疗维德,你可真有趣,这就是你的恨么?
维德停住了。
他抬起眼眸与路希安对视。路希安看着他,脸上尽是玩味。
我又骗你了。路希安说,喜欢被我骗么?
维德定定地看着他,他神情愠怒,变化莫测,最终,他的脸上再度多了些自我厌恶的神情。
他拂袖而起,便要离开房间,却也没把路希安带走。路希安靠在他的床上道:维德,你还爱我么?在我逃婚、欺骗你、折磨了你二十多年后?
维德没说话。
换个问题。路希安说,你还恨我么?
他说这话时斜靠在床上,语气里带着玩笑般的勾人。
维德顿下脚步。
或者你原谅我了么?路希安说。
维德终于仓促地笑了。
想原谅你,哪有那么容易。维德说,你这个骗子。
说完,他便要离开房间。可就在这时,路希安上来,从背后抱住了他。
维德。路希安嘴唇擦过他的耳垂,我想和你在你的床上做。你还没有在这里报复过我不试试么?
我不会再进你的套了!
维德挣脱开他就要走,可路希安又在他耳边说:维德,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薇薇安不是你的母亲,却依旧口口声声装作好人,容许你在西塞尔宅中为她吊唁你那时很感激我,不是么?
就是因为这样,想要攻略你,让我成为你的白月光,就这么容易呀。路希安笑眯眯道,你还没有看到这部分的记忆么?或者说你看见了,却还没有知道我的那些险恶心机是的,光是看哪有解说那么清楚。我现在给你一个免费放送的机会,让你好好听听,一桩又一桩你表情看起来真可怕啊,难道你不早就知道我是这种人了么?你曾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败类啊,维德啊!
路希安终于被彻底暴怒的维德扔回了床上。
路希安咯咯笑着,看起来恶又肆意,直到痛苦彻底席卷了他。他抽着气,直到一切都停止,维德面无表情地要把他扔开。
路希安不管不顾地又起来,爬到他的身上,维德要再把他扔开时,却感觉自己的脖颈一凉。
有银针刺入了他的脖颈。
麻木从伤口处传来。路希安在他耳边道:你放我出白塔,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维德,你是太自信,还是对我太心软?
维德死死地看着他。在他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是路希安冷漠的面庞。
你又要
逃么?
路希安将沉睡的维德放回了床上,将银针扔掉,却没有离开。他骑在维德身上,身体还酸痛着,可他低着头,吻着维德的嘴唇,直到用额头抵住了他。
他没有逃。进入了维德的精神世界。
在刚进入时路希安便被那强烈的灼烧的气息呛得咳嗽。
维德的精神世界里是恐怖的断壁残垣,是被焚烧过的荒原。他神色漠然,漫步在那焦黑的世界里,一寸一寸泥土的寻找。
在所有的暗色中,在所有的焦土中,在所有的绝望与恨意中。
他在寻找。
他像是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又或是一个执迷不悟的、将山石一遍遍推上悬崖的罪人。他拨开每个石头,挖掘每块土地。
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
风吹过这空空荡荡的、仇恨而绝望的世界。路希安深一步、前一步地走着。他看着天空中席卷的乌云,那一刻,他没有祈求原谅。
原谅?
与恨意对等的才是原谅。爱意从来不与恨意对等,与爱意对等的
只有不爱。
他没有在维德的精神世界里找到任何东西。
他的神色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终于,他走到了一处残垣。
一处高高的他最初进入维德的精神世界时所降临的圣殿。
圣殿白色的长阶也被烧灼得焦黑,他往上面走,终于走到了顶端。圣殿里也是空无一物,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累了,将脸颊贴到了壁面上。
他闭着眼,感觉脸上很干,没有湿润的液体。可那一刻,他忽然察觉到了一样东西。
路希安用手指拂过圣殿的石壁,在那复杂的纹路中,他找到了一个机括。
一道暗门。
打开暗门,里面的阶梯也很长。路希安拾级而下,进入深处。暗门深处曲曲折折,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
终于,在那漆黑的、深邃的深处,路希安看见了唯一的亮光。
那是一盏灯,灯下映照的
是一个铁柜。
一个密密麻麻地上着锁的,保险柜。
恐怖的、长长的黑影从打开的暗门处往下伸出。它扭曲着,要抓住路希安。可路希安的手指却先碰到了所有的锁链。
那些曲折像是永远不能被解开的锁链,在那一刻,尽数断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