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兰目眦欲裂道:“李温庭,你忘了你师父为了救你, 是怎么把自己的脸换给了毁容的你, 自己却不人不鬼的躲在深山老林里凄惨而死的?
“你忘了当初是谁带兵对你咄咄相逼,最后逼得你母妃跳下城楼自尽的?你忘了是谁言而无信,明明答应你退兵, 却连夜攻城门, 逼得你逃生无门最后举火自焚的?你忘了你的那些妻儿子女是怎么被熊熊大火活活给烧死的?”
李温庭眼里飞闪过一丝痛不欲生,但又很快湮灭。
祺兰的剑距离李温庭的眉心近在咫尺, “这些都是拜永明帝这个老东西所赐啊,你都忘了吗?”
李温庭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忘记如何,不忘又如何,冤冤相报何时了。”
祺兰忽然抖剑激愤道:“你李温庭能忘记,但我孟祺兰却不能忘记,也不敢忘!”
“我永远记得我爹被永明帝那个老东西凌迟惨死的模样, 也永远记得孟家十族被灭的那日,菜市口血流成河的场景,”孟祺兰面容扭曲地瞪着李温庭,“如此不共戴天之仇,你竟然让我忘记?真是可笑!”
李温庭默然以对。
而此时,苏金枝终于明白了师娘的真正身份,原来她是孟长儒的女儿。
据说二十多年前,孟长儒乃当时文人界的翘楚,号称“读书界的种子”,在文坛颇负盛名,也颇有号召力。
当年永明帝篡位后,担心天下人知道他来位不正,便想请孟长儒为他写即位诏书,好平天下文人悠悠之口。谁知孟长儒表面答应,却在即位当日,当着文武群臣的面拿出一招“讨贼檄文”,大骂永明帝狼子野心,逼宫弑帝,谋权篡位,罪当该诛!
顿时,满朝哗然。
永明帝一怒之下,就命锦衣卫拿下孟长儒,还要灭他九族。孟长儒却说灭九族又如何,就算灭他十族也不怕。气地永明帝当即下令,捉拿孟长儒十族,全部砍头示众。
当年因为孟长儒一案牵连的人数高达一千三百多人,神京的菜市口刑场连砍了半个月才将人砍完。1
自那之后,朝廷上倒是再也没有人敢说永明帝来位不正了。
苏金枝原以为孟家的族人都在那一案里死绝了,不曾想竟然还有漏网之鱼,而且这个漏网之鱼竟然还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师娘。
孟祺兰见硬地不行,神色顿时凄苦地哀求道:“庭郎,你既然不愿意复仇,我也不强求你,你只要把传国玉玺交给我,你不想出山就继续在这里隐居着,你的仇我和清儿替你报,行吗?”
苏金枝总算明白了那些人在翻找什么东西了,原来是找传国玉玺。
据说得传国玉玺者得天下,有了传国玉玺就能证明自己是真龙之命,就能一呼百应。孟祺兰想要传国玉玺,看来是打算造反了。
李成未忽地皱眉,抬手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悬挂着那枚砚石,若有所思。
李温庭摇头叹道:“你何必把清儿给卷进来?”
孟祺兰道:“他是你和我孟家的后人,他从一出生就背负着复仇的重担,如今朝廷的人已经发现了这里,清儿的身份用不了多久就会暴露。就算我们不去复仇,永明帝也绝不会放过我们的。哪怕是为了保住清儿,我求你,你把传国玉玺交给他。”
李温庭定定地看着孟祺兰,“你可有问过清儿,是否想成为你复仇的工具?”
孟祺兰目光一闪,别开脸道:“他没得选。”
李温庭淡淡道:“那我就再说一遍,传国玉玺早毁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中了。”
“我不信!我早就派人查过,当年你在位时,传国玉玺就是随身携带着的,永明帝当年派人还将那座大殿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发现传国玉玺的任何痕迹,所以传国玉玺一定在你身上。”
李温庭目光平静地看着孟祺兰,无奈地摇摇头,那是拒绝在谈下去的意思。
孟祺兰手里的剑颤抖着道:“你别忘了,当年可是我把你从那场大火里救出来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的?”
李温庭低叹道:“你若让我烧死在那场大火里,一切也许就一了百了了。”
孟祺兰忍不住厉声骂道:“懦夫!”
李温庭突然抬头,徒手抓住剑刃,猛地往自己的胸口狠狠送去。
苏金枝见状,整个人猛地弹跳而起,“师……”
李成未立即将她拉回怀里,一手捂紧她的嘴巴,一手死死摁住她的身体。
“你?”
孟祺兰震惊地盯着已经没入李温庭胸口里的剑刃,鲜红色的血不一会儿就染红了李温庭的手指。
李温庭微笑着说:“这样就算还了欠你的债了吧。”
孟祺兰红着眼,神情扭曲地瞪着李温庭,眼里有恨,也有疼,“你果真是宁死……也不愿意复仇!”
李温庭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说:“……放过……那些孩子……们吧。”
“唔。”
孟祺兰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剑。
李温庭盘腿坐在那里,缓缓地地垂了下去,血哗啦啦地从他的嘴里倾泻而出。
“想要我放过他们,不可能了。”说完,孟祺兰仰起了头,将眼泪倒灌了回去。
山坡上,苏金枝死死地咬着李成未的手,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眼,她倒在李成未怀里,只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瞬间全部坍塌了。
一手下来到孟祺兰身边禀道:“主人,所有的地方都已经翻遍了,并没有找到那个东西。”
孟祺兰定在原地不说话,过了许久,她才问:“永明帝的那个孽种和苏金枝找到了吗?”
手下摇头:“……没有。”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孟祺兰突然掷剑在地,火冒三丈道,“继续派人追,务必找到他二人,然后提着他们的人头来见,我可是要用永明帝儿子的人头来祭旗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