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对着人形的云雾,想象着她们正做出何种动作。只要他心思专注,凝神其中,眼前的那一团云雾,竟还能随着他心里所想,做出一些简单的动作。
他想象着胡依依跳舞,眼前的“胡依依”便会翩然起舞。他想象着怡清舞剑,眼前的“怡清”便能御剑而飞。他想象着姚子贝正站在灶间忙碌不休,眼前的“姚子贝”果真便是在灶间忙着做菜的样子。
只不过,他每每想象着慕容嫣在林中漫步,在百鸟欢唱的乐声里欢呼雀跃的样子。眼前的“慕容嫣”只是身子略略跳动几分,却未能完全如他心中所想……
就这样,徐恪日日与那些自己心里所想象的人形云雾为伴,又不知过去了多少光阴。
而每一次,他心里所想的,几乎都是胡依依、怡清、慕容嫣、姚子贝这四位女子。而他每一次所想象的她们的模样,也都是来自甲子十二线的世界。
偶尔,他会想到那一日遽然出现的赵昱,只不过,那一个身影在他脑海里太过模糊,是以,眼前所幻化的人形云雾也不甚清晰。久之,徐恪也就不再去想象赵昱。
自然,除了四位女子之外,他几乎没去想过别人。
想的多了之后,徐恪对于这控制云雾之法亦多了许多心得。到后来,他除了片刻间就能幻化出四位女子的模样之外,还能经过一番念力,想象出桌椅、床榻、院墙、房屋,甚至是长安城的街巷……
他想象着,自己的这四位红颜知己,在自家的屋子里来回走动,在鸿鹄居内围坐着打牌,在热闹的东市里一道逛街……这些有趣而生动的场景,他都能凭着念力,一一想象成云雾的形状。
只不过,无论他想得再多、再长、再相像、再有趣,那四位“女子”也只是一团云雾,永远不会对他说话,而且,过不了多久,依旧会烟消云散。
又不知过去了多少光阴,他还是觉得有些累了,心中渐渐地生出厌倦。到后来,他竟连这唯一的“娱乐”,也已懒得去做……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形貌俊雅、神情落魄,骨骼清奇、相貌清秀,他的眼神中,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几许倦怠和郁郁之色。
那个人,不是别人,恰正是他自己。
他为什么会想到自己呢?他不知道。
他只是在那一刻,脑海里好似生出了一道微光,不知不觉间,便想到了自己。
也许,他是在想着,在甲子十二线命轮中的那个“自己”,将来的命运,到底如何?
“他”的元神能否再次复活,能否回到人间,能否承担起保护她们、照顾她们、陪伴她们的责任?
说到底,他还是想到了那个世界的四位女子……
徐恪睁开双眼,只见眼前的云雾中。也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他看着云雾中的“徐恪”,云雾中的“徐恪”也在看着他。
“咳!……”他盯着自己怔怔出神了一会儿,忍不住长叹一声。
“咳!……”那一团云雾所化的“徐恪”,竟也跟着长叹了一声。
他心中大奇,不由得仔细凝视眼前的“徐恪”。他对着那一团酷似自己的云雾看了半晌,在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知道,那些云雾所化的人形,就算再怎么形象相仿,再怎么伫立长时,再怎么举动如真,但他们永远是不会说话的。但他刚才,分明是听到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叹息声。
他对着云雾所化的那个“自己”问道:
“你是谁?”
“你是谁?” 云雾状的“徐恪”也问道。
徐恪心中顿时大喜过望,原来,那团云雾所化的“自己”真的能说话!
“我是我‘自己’呀!”他笑着答道。
“我是我自己呀!” 云雾状的“徐恪”也答道。
“你从哪里来?”他又问。
“你从哪里来?” 云雾状的“徐恪”也在问他。
“我从天地中来……”他答道。
“我从天地中来!” 云雾状的“徐恪”也答道。
“你想要什么?”他再次问。
“你想要什么??” 云雾状的“徐恪”再次问他。
“我想要什么,我还不知道呢……”他随口答道。
“我想要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云雾状的“徐恪”同样答道。
“难道,你就只能重复我说的话么?”他心里不由得颇感失望,心道,“你”虽然能说话,却不过是我的一个传声筒么?
“难道,你就只能重复我说的话么??” 云雾状的“徐恪”也跟着反问道。
“是你在重复我说的!”他不死心,又大声喊了一句。
“……”这一次,云雾状的“徐恪”却忽然无语。
“你怎么不说话了?”他又问。
“……”云雾状的“徐恪”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依然是默不作声。
徐恪急道:“喂……你说话呀!”他心想,宁可你变作我的传声筒,也好过一言不发啊!
过了片刻,云雾状的“徐恪”终于再度开口,反问了一句:“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徐恪心中更觉欣喜,他暗自心道,原来,“他”并非我的传声筒,“他”虽是云雾所化,却有自己独立的思想,还能与我交谈呢!
这样一来,他在这第十层阁里,终于有人能陪着他说说话了。他在这里经历了不知多少时日的独处光阴,已几乎忘了自己是谁。眼下,能有一团云雾化身的“自己”乍然现身,还能与他如常人一般地说话与交流,怎能不令他欣喜万分?!
徐恪想了一想,便又问道:
“你就是我么?”
“我就是你!”云雾状的“徐恪”开口答道。
“你为什么会出现??”
“你心里想到了‘我’,我自然就出现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神王阁第十层,浮云楼!!”
“那么……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更上一层?”
徐恪立时便问出了那个,他眼下急于想知道答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