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柴皇后更加惊惶,到了这个时候,柴太后给她留的人才让她深信不疑,可现在被皇帝都处理干净了,她惶惶不可终日,连平常用惯的宫女都不敢信了,全都撵出去,日常就母子两人独自在屋里。
提及夏柳,皇帝目露寒光:“这等贱婢,竟敢蒙骗朕,未能护好主子,朕岂能容她?!”
站在皇帝的角度,夏柳确实犯了大错,这一点柴皇后也没法辩驳,可她根本不肯接受:“不,夏柳的是我的人!是姑母给我的!你还我夏柳,快把夏柳还我!你骗我,我不信!!”
她捂住耳朵,闭目流泪。
两人的争执声惊醒了床榻上的小婴儿,小男婴扁扁嘴,嗤嗤哭扭了几声,两人争执戛然而止,柴皇后急忙回身去拍哄儿子,“别怕,别怕,母后在,三郎快睡。”
她忍着眼泪轻拍着襁褓,皇帝在她身后俯身看,小小男婴五官有点长开了,眉清目秀,很像他的母亲,但小鼻梁很挺直,却像他。
皇帝伸出用手帕擦了擦手,这才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指,用食指轻抚了抚小儿子的脸蛋。
“这小子长得真好。”
他低低说了一声,柴皇后抱着儿子往里挪了挪,不让他碰到她。
柴皇后虽依旧情绪激动,但因为有孩子的打岔,总算比刚才的的状态好了一些。
她往后退,皇帝也不以为忤,他在她身后坐下来:“沁儿,我起誓好不好?”
皇帝当即举手:“神明在上!若我刚与你说的有一句虚言,叫我五雷轰顶永坠阿鼻地狱!”
“好不好?”
皇帝是今人中,少有不相信鬼神。
从来没什么天理昭明。
他出身贵族,却因生母卑贱,自小生存却不如一个体面仆役,母亲从没害过人却命如浮萍,因不得宠爱哪怕幸运生了两个孩子却仍是一名歌姬,和府中养的家姬一个待遇,时不时要被安排服侍客人,最后致病而亡,没有药没有医,最后生生熬死的,死不瞑目。
赵元泰从小就知道,求神拜佛是没有用的,那都是假的,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
他经历过无数挫折,在泥泞血腥里爬上来的,所谓上天鬼神,他一点都不信,发誓毫无压力。
但他知道柴皇后信。
而且她是个极心善又软弱的性子,她想人总很容易往善的一方面去想。
皇帝对柴皇后了解极深,他毫不迟疑就举手锵声发了一个毒誓。
柴皇后抽泣声一滞,霍回头惊疑不定看他:“那,……那你为何不解开误会?”
“我尽量,”皇帝苦笑:“事到如今,双方陈兵,已不是轻易能说清楚的了。”
“……”
柴皇后摇头,她很混乱,不是真假,一方面她希望是真的,但她心底深处却相信儿子说的话,心乱如麻,喃喃:“……不,我不信,你骗我。”
柴皇后对外面的事情知道得太少了,如今全部信息仅仅来源于赵徵和皇帝两人的口述,这让她一时十分混乱,她捂住头,她不想听了,“你走,我不听,你骗我的!你快走!!”
她捂住太阳穴哭喊,疲惫力竭栽倒在软塌上,她蹙眉眼睛红肿,哭得太多眼前模糊一片,用力摇头,忽又想起夏柳,伸手用力推他:“你快走,你还我夏柳,你赶紧走!我不想看见你!!”
她呜呜哭了起来,难受极了。
“好,好,你别激动。”
皇帝温言安抚过,最后站起身,俯看柴皇后片刻,柴皇后侧脸不看他,用力踢他,他退后一步,半晌才侧身,看了看榻上的小儿子,把襁褓抱起来,抱了一会,才轻轻放下,站了片刻,转身出了去。
皇帝站在门外还能听见里头隐隐的哭声,他看了槛窗的剪影片刻,这才叫起无声跪地见礼的郭准和大嬷嬷等人。
皇帝淡淡吩咐:“好好照顾皇后和十皇子。”
皇帝双目如鹰隼,冷冷盯了郭准一眼,倘若再敢有什么岔子,就不用再来请罪了。
郭准心头一凛,单膝跪地:“陛下放心,娘娘与小殿下在,卑职在,娘娘与小殿下亡卑职亡!”
皇帝点了点头,他淡淡补充:“要好好伺候,不得怠慢。”
“她是皇后。”
他的妻子。
他要的是不仅仅保证皇后母子人身安全问题不出岔子,同时也真的要仔细照顾。
而并不是仅仅禁锢人身自由的那种。
郭准一诧,但不敢多问,旁边的大嬷嬷明白这话也是说给她的听的,心里吃惊,但同样不敢废话,两人忙应是:“是!”
郭准和大嬷嬷轻手轻脚退下了,后者慌忙去安排宫人伺候皇后,不敢再皇后撵人出来,她就真全撤了。
皇帝这才收回视线。
他站立在庑顶下的台阶顶端,晨曦喷薄,天光半昏半明,刚才抱过皇后和孩子,他掌心手臂依然残存着柔软的触感。
说出来,可能没人会信。
但确实是真的。
皇帝孩子很多,但十郎却是他唯一抱过的。
他对柴皇后也不仅仅全是利用。
皇帝这么多的妃嫔女人,唯一真得了他几分真心的却只有柴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