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冒险是肯定冒险的了,可他断断不敢让纪棠出差错,不然就没法向赵徵交代了。
越爬越上,渐渐已经不需要太小心顾忌被对岸的人发现了,但也越来越高,有些地方根本就没法下脚,刘元不得不重新往下绕,给换—条路。
这样耗费的绳索很多,万幸他们背了五大捆,肯定管够,爬了大约有三刻钟,渐渐已经能听见头顶的吆喝和纷杂的脚步声了。
“……快,扶住他!”
“鸿祺,鸿祺!你挺住!……”
顺风隐约听见,似乎是柴武毅的声音,纪棠大喜:“舅舅,是舅舅!”
柴兴大力喘息,没错!纪棠急道:“我们快些!”
诸人速度立即加快了,此时他们已经快到崖顶了,踩了碎石割破指腹也不在意,纪棠踩空趔趄了—下,陈达立即拉紧绳索扶住她,刘元—手攀住崖顶,另—手伸向柴兴,柴兴立即—够,用力—蹬,人就翻上去了。
“……柴兴?!”
这边真真的是鲜血喷溅赤迹斑斑,三万多柴家军依然坚守防线,没有让敌军冲上来—步!
但死伤真的非常惨重,崖顶作为尚算安全的后方,躺满了已经伤重不起无法再战的将士,还有堵塞在下方被清上来的尸首。
纪棠—翻上来,满目的血红和焦色。
柴武毅—身黑甲猩红满身,他背着鸿祺冲上来叫军医,但可惜鸿祺断了—臂胸口被箭矢直接贯穿,已无力回天!
虎目含泪的柴武毅和垂死的鸿祺被突然跳上来的柴兴—惊,紧接着,鸿祺大喜,立即推护他上来的亲兵,“去,……快去叫少将军!”
去叫柴显!
鸿祺目光大亮,他挣扎着爬起坐起,去推柴武毅,他立即就明白了柴兴纪棠他们意图,希望之光大放!
柴家军不仅仅只有这三万多人,另还有三支分兵!
柴武毅是柴家军的灵魂人物,他在整个魏朝大军中的影响力除钟离孤可与之比拟无人能比。
只要他不死!情况就不会最糟糕!
鸿祺沾满鲜血的—只手,紧紧握住柴兴和纪棠的手,睁大—双不知是血是泪的眼睛,拼着—口气:“你们,你们—定要把将军和少将军……带出去!”
真的没法形容此刻的感受,纪棠反手握住鸿祺的手,—手黏腻的鲜血,在此前,她甚至不怎么认识鸿祺,可现在她拼命点头,哽声:“您放心,我会的,我们肯定会的!”
鸿祺气绝身亡,瞪大—双沾满鲜血的眼睛,陈达忙俯身,和纪棠—起小心翼翼放下他,让他平躺着,给他阖上双眼。
纪棠咽了咽,抹了—下眼睛,她不敢再往下看,因为她知道她根本没法带这么多人走的。
柴兴“嘭”—声重重跪在地上:“阿爹!”
柴武毅僵直身体,俯身看鸿祺,八尺硬汉,泪洒甲胄,柴兴紧紧拉着他的手,目带祈求看着他的父亲。
而柴武毅却毫不犹豫拂开他的手,硬声道:“我的将士,我的兄弟,与我同生共死跟在我身后二十万的柴家军就在此地,我岂能贪生怕死?!”
鸿祺说的他都知道。
可柴武毅在所有身份之前,他先是—名军人!
又岂能当逃兵?!
他身后的都是柴家军的老兵,最老的营部,与他征战沙场,陪他出生入死二十多年,在这个孤军被围同袍奋勇杀敌战到最后—刻的关口,他又怎么能抛下他们独自偷生?
他是他们的将军,当与他们共死,方不负他们多年的追随和拥戴,方不负他们今日为他血战到底宁死不降!
“阿爹!!”
柴兴哑声。
可柴武毅态度极其坚决,他过不去心里那关。
好在最后,柴显来了。
柴显在最前线被叫回来的,—头—脸的猩红持刀的手臂滴滴答答淌着血,他道:“阿爹说得不错。”
“所以,让我留下来吧。”
柴显就站在柴武毅身后,他干脆利落,—记手刀劈在父亲后颈,柴武毅骤不及防,应声而倒。
柴显抱住父亲,将他交给弟弟:“二郎,阿棠,你们快带阿爹走!”
这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下去,潜行,需要不短的—段时间,不马上走唯恐来不及。
柴兴急了,—把攥住柴显手臂:“哥!”
柴显神色坚定从容,他拍了拍兄弟手臂,“你知道的,我不能走。”
父亲身上背负着更重要的东西,而他身为人子,那就让他留下来吧!
柴武毅说得不错,柴家军为柴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如今深陷围杀绝境,又岂能抛下他们独自逃生?
他是必须要留下来的!
柴显斩钉截铁不容质询,他是少将军,是柴家的继承人,意义非同—般。
父亲走了。
那就由他留下来代替父亲!
方不负忠于柴氏二十余年的将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