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沓沓,车队整支掉头,才刚出寿州城又踏上回程。
赵徵都追上来了,他自然是不给她去上雒的。
马车踢踢踏踏回到州衙门,沈鉴云已经站在大门口了,宽袍广袖微笑不语,他行李都收拾好了,正好一个上一个下,一点都没耽误功夫。
沈鉴云冲赵徵拱手见礼,而后冲纪棠一笑,施施然就一撩袍子上车了。
纪棠:……总感觉他在笑我。
纪棠倍觉尴尬,她是不大爱把这类私密事暴露在同事眼里的。
都怪赵徵!
纪棠脚其实好多了,但还是需要继续坐滑竿,赵徵紧紧站在她身边,一副恨不得连滑竿都亲自来抬的架势,被纪棠瞪了一眼才总算老实下来。
这么折腾一通,天都暗了,她索性下班了,吩咐近卫直接把滑竿抬回房。
等进了屋,赵徵也跟了进来,她恼怒瞪他,使劲拧了他一把,又用力给了一个大巴掌:“在外头不许看我,不许跟着我,不许动手动脚!”
“听见了没?你再这样之前的话,说好的三天就不作数了哈!”
气哼哼吃了个晚饭,她撵赵徵:“快走,快回去睡觉,我要休息了!”
真是个恼人的家伙!
但这家伙还特别会卖惨。
被纪棠撵出去后,房门“哐当”关上,他也不走,就在外面守着。
屋里吹了灯,檐下灯笼的光影拉出一条长长的身影倒映在隔扇门的窗纱上,她没好气:“还不回去睡?数数你都多少天没好好睡觉了。”
赵徵情感太激烈浓稠,不管爱恨都格外能折腾人。
她口气终于软和了一些,不生气骂他了,赵徵这才总算放下一点心,“哦”了一声,在屋外站了半晌,最后还是回屋去了。
他实在太焦虑了,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体会到什么
叫度日如年,但可惜纪棠和他约法三章了,不许他紧跟着她,他只能强压下焦虑去处理公务,等事情都处理完了才可以去找她。
她还记得他之前没好好睡觉,可见她还是心疼他的,赵徵这么告诉自己,这才稍稍感觉到安心。
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点安心又有点扛不住了,因为他没感觉到纪棠的态度有什么明显变化。
他实在太着紧她了,很容易就会患得患失,第二天晚膳后他绷不住了,在她让回房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纪棠瞪他,才刚要说他违规,他却半跪了下来,握着她的手,跪在她的榻前恳求她:“阿棠,阿棠,你试一试好不好?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以后都听你的!”
其他的她都不必在意,他都会处理好。
这一辈子,她让他向东他不往西,她让他往西他绝不向东。
只求她给他一个机会。
他目带祈求,将她的手拢在他两手的手心,仰首看着她。
他又向她道歉:“对不起。”
他看她的脚,那天摔下床撞裂伤口的事情,纪棠都丢在脑后了,可他仍没忘记,至今仍耿耿于怀,他都道过很多次歉。
“我……”
“行了行了,我知道。”
纪棠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情绪上头,忽略一些事情再正常不过,谁都会这样,况且还是她自己拉他才会扯下床的。
看他这个样子,她心里也不落忍,伸手把他拉起来到身边坐着,“行了,不还没到时间么?你急什么。”
她长吐了一口气,瞅他一眼:“你不许烦我,让我好好想想,好不好?”
纪棠说得认真,赵徵虽然心里焦急,但也不敢再催了,只好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一天多,他都没敢再和纪棠提这个话题。
但他不提,却还有其他说客。
两个人这阵子的别扭,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其他人看出事情大条不敢掺和,唯独柴兴例外,这家伙憨憨的某些神经特别大条,而且不管和纪棠还是赵徵关系都格外亲近,找到机会,他jiu凑过来说起
悄悄话了。
“阿棠,你和阿徵最近怎么啦?”
两人正在寿州大营的班房,屋里还有刘淳风钟离颖等将以及书佐文吏,纪棠正和他们核实所率营部的伤亡抚恤名单。
钟离颖等人正仔仔细细看名册,时不时和统计的文吏提出异议并小声商量,柴兴悄悄瞄了眼营房外不知何时过来了、却没有进来打搅只等在外面的赵徵,凑过来小小声问。
“那肯定是他不对了!”
“咱阿棠妹子多好脾气一个人啊!”
柴兴帮着偷偷嘀咕着骂了赵徵几句,说他不行,女孩子也不知道让一让,真不像话。
但他说到最后,还是帮赵徵说好话:“阿棠妹子,殿下脾气虽坏些,但待你的心却是极好极好的,他少年坎坷,你别和他太计较了,……”
关心赵徵的人,到底还是会心疼他的,不管出于什么感情。
哪怕柴兴是这种大咧咧的性子,也会有那么细腻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