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窥了纪棠一眼,纪棠正坐在窗边的桌子琢磨谷县的地图,时不时用炭笔写写画画。
她问他,赵徵有一搭没一搭应着,心里却想着,要不……等会他睡外间?
这个房间最大,虽小,但分里外间,外面有一张很短的榻。
或者,打地铺?
有些事情不知时能坦然,但一旦有所猜测,那心态就很难再和旧时一样了。
但万一,阿唐真是男孩怎么办?
虽然他现在越观察,察觉的痕迹就越多,但经过柴兴耳洞那事儿,他反倒更迟疑了。
每次感觉自己发现了迹象,就下意识想起这破事,思想总不敢轻易跨越雷池一步。
怕是自己疑心生暗鬼,毕竟越想越像也不是没可能的。
现在好端端的,他要睡外间和打地铺,阿唐肯定问的,那他要怎么答?
赵徵就犯了难,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但其实他心里挺紧张的。
万一……阿唐真是女孩,而屋里只有一张床。
眼睛控制不住瞄那张床,心跳飞快,忐忑紧张之中,还夹杂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让人肾上腺素狂飙。
纪棠一动,伸了伸腰站起身,赵徵立即“蹭”地站起!
要睡了吗?
他十分紧张。
只可惜的是,没等赵徵这份紧张忐忑落到实地,就出现了新的状况。
“……”
赵徵迟疑了一下,正要说话,忽外面一阵马蹄落地的纷杂沓沓和喧哗。
有马队想投店,正停在大院门外。
纪棠顺手一推窗,瞄了一眼。
谁知这一瞄,她大吃一惊:“……那不是赵宸?!”
乡村郊野的夜色很黑,但今晚有月亮,朦胧月光照在黑魆魆的驿道上,马匹嘶鸣踢踏,被二三十打扮简单但姿势一看就是矫健好手簇拥在中间的那个青袍年轻人,他一动,侧脸一晃,恍惚竟是赵宸!
纪棠立即扒在窗沿,睁大眼睛一看:“没错,真的是赵宸!”
赵徵忐忑了小半天的情绪骤然往下一坠,一时也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不过他也没空细品,闻言神色一敛,快步行至窗侧,往正与掌柜交涉想投店的那群人一看,脸也当即沉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
——鉴云先生。
平白无故,偏远乡野,好端端的,赵宸怎么会来这里的?
这绝不可能是顺路!
两人几乎马上就想到同一处了。
纪棠吃惊:“他是怎么知道鉴云先生的?”
现在可不是原轨迹啊!
张惟世已经死了,没有接掌暗部,不可能知晓统领柴义才能知道秘密,更不可能透露给赵宸。
纪棠知道得更多,所以她更吃惊。
之所以优哉游哉,是因为断了张惟世这原轨迹消息渠道,她没想到赵宸还能再往西岭来的!
两个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有所猜测了,赵徵当场脸色就大变了!
——内鬼。
致使他皇兄之死的内鬼!
其他的还有没有不确定,但暗部肯定有一个!甚至很可能就是当时池州的五个负责人之一。
就是赵徵初抵封地时,赶来密州拜见他的那五个人——黄汉,封平,李贤,荷尚丰,孙承玹。
赵徵清楚记得,当时皇太子与松鹤老人在濛水边畅谈,待后者翩然离去后,兄长遂吩咐传令柴义大致打探一下鉴云等人所在之地,打算抽空带赵徵一起去拜访。
赵徵也很清楚暗部运作,这道命令,肯定经由池州暗部负责人之手,整理成密信,然后再传给柴义。
所以知情者不包括张惟世,但却包括随侍暗卫和这五名负责人的任意一个或全部。
“冯塬。”
赵徵冷冷道。
纪棠也点点头,端看上雒一战,就能看出皇帝给冯塬的权力有多大,京城太远,池州这边的明暗事宜和人员肯定一并交到冯塬手上的。
换而言之,包括这个暗部的内鬼。
所以冯塬知道鉴云先生。
纪棠心念转了一圈:“赵宸乃皇帝诸子之长,又颇有心计,甘州夺回那把柄表现也十分果断,这消息,怕是冯塬透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