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按了按下巴,有些微疼,估计磕青了点。
她素日清亮的眼睛带了几分惺忪的朦胧,左边侧脸压出了一小片睡印子,仔细看上面花纹和她的袖口一模一样,这让她看起来有点憨,像比平时小了两岁的模样。
不过这些日子实在太忙了,她眼下多了一抹淡淡的青色。
赵徵十分内疚,低声和她道歉:“阿唐,是我的不对,这几天我……事都净堆你手上了。”
他不敢说原因,含糊过去,心里自责得不行。
赵徵这几天确实有点古古怪怪的,不过纪棠太忙了,也没怎么留意。
其实还好啦,办公室工作比室外轻松多了好不好?这三伏天热的,赵徵天天一身重甲跑校场,这才是真正体力辛苦活,她真的很担心他中暑脱水。
现在见他这么坐立不安,她不禁笑了起来:“哪里啊!”
“我屋里还放了冰盆呢,就坐着动动笔头哪里就比得上你呀!”
这差了起码十万八千里好不好?
纪棠真心觉得赵徵才是辛苦的,这一身重铠真材实料,足七八十斤重还不带靴子,精铁片密密麻麻镶嵌在一整大块的水牛皮上面,别说穿上去太阳底下晃了,光想想她就受不了。
“你顶着大太阳跑一天了,回府就歇着吧,这点活儿我还整不明白么?哪里还用你!”
“下次别了,早点睡,我其实理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能轻松下来了。”
对于这点,赵徵却有不同意见,他完全没觉得跑校场有什么辛苦的,又不是两军对垒正在大战,热是有点热但他早已习惯了。
就骑个马转两圈有什么的。
相反,他觉得纪棠辛苦极了,她向来都是精力充沛的,今天居然在书案睡着了,可见人多累,闻言立即反驳:“案牍之事,最耗精力,上雒甘州才下千头万绪,跑几回场校场有什么累的!”
他小小声说:“我这几天没睡好,有些心不在焉。”
不然肯定能腾出至少小半天的时间和她一起理事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认为自己休闲对方辛苦,对方才最需要好好休息,还说得有理有据非常认真。
说完之后,不约而同,心里忽觉有些好笑,两人对视一眼,不禁笑了起来。
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又轻又快。
有人记得你的辛苦,是因为把你放在心上了,这种感觉真的非常好。
纪棠唇角弯弯,拿起烛台旁的黄铜茧子剪了剪烛芯,“好啦,别争了,都辛苦好不好?”
“咱们啊,以后谁有空就帮谁。”
她回头,冲赵徵一笑。
晕黄烛光,暖融融的,她微微笑的脸,让这个夏天的夜晚都变得格外恬静起来。
赵徵心也变得平静下来,先前的所有烦恼急躁一扫而空,他也不禁笑了起来,“嗯”了一声。
于是他就真的不再着急了。
两人窃窃私语,一起动手,把案上的文书卷宗分门别类放好锁好,然后赵徵送纪棠回隔壁院。
踏着月色,晚风徐徐,她推开房门,回身一笑:“明儿起晚些,多睡会儿。”
“嗯。”
他应了,微笑目送她掩上房门,这才顺着庑廊和石板路,回到主院去。
赵徵终于睡了个好觉。
一夜无梦,酣睡至天明,唯一有点点的可惜的,就是没能按照两人昨晚说好的,今天多睡会儿,起晚些。
陈达一大早就过来了,他刚接了柴义传回的消息,有关先前冯塬赵宸的,还真有件有价值的事,陈达接信后不敢耽误,马上就过来了。
不过他撞上两位能拿主意的主子都晚起状况,陈达犹豫一秒,果断往赵徵这边来了。
赵徵多年早起练武后又从戎,已很浅眠,人又极警觉,几乎是陈达一跨进院门,他就睁开了眼睛。
“什么事?”
他披衣起身,淡淡问。
陈达跪地请安,忙奉上刚得的消息。
赵徵展开一看,也有些诧异:“赵宸在段广威兵败身死后又去了一趟甘州太守府?”
当日甘州受降,赵徵率兵进城,但由于还有一个上雒等着,他当天就离开赶往上雒了。
柴义侯忠嗣领一万兵留驻甘州,各种大事要事两人忙得不可开交,过后稍稍缓一些,柴义才有空腾手出来查一查这段广威无端出兵的缘由。
果不其然,是冯塬和赵宸。
按门房口供的相貌年纪描述,基本可以断定是这两个人了。
这没什么稀奇的。
稀奇的是,在段广威兵败身死甘州军大溃消息传回、正值太守府惊慌失措的关口,赵宸突然回来了一趟,并强硬闯入了太守府中。
“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