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徵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没,上雒防务已安排妥了,我就出来一趟。”
两人并肩而骑,驱马不紧不慢往回跑着,时不时低声说上两句。
“上雒一战是不是很惊险?你受伤了吗?”
“还好,我也只是一点小伤,没事的,……”
高淮崔定方紧赶慢赶终于追上,连人带马跑得大汗淋漓气喘咻咻,两人耸耸肩,和刘元对视一眼,合二为一,慢慢缀在前方一黑一红两匹马后面。
……
来的时候急,回的时候放慢,回到上雒城天都黑透了。
对于赵徵说的一点点小伤,纪棠肯定的不能信全的,毕竟这么凶险的战事。
两人吃了晚饭,纪棠叫军医来仔细询问一番,换药时还亲自看过,赵徵身上伤口其实挺多的,虎口、掌心,他徒手重握朱世宗剑刃,被割开了好大一个口子,深可见骨。
还有肩膀,腰腿,刀剑划伤数数有七八道,但幸好都不深,只是浅浅划过,都是很轻的伤。
相对反而是掌心伤口麻烦点儿,毕竟手经常得用不断活动,他嫌麻烦,还没让军医包扎很厚。
纪棠瞪了他一眼,把药粉给他均匀撒上,用麻布一层一层包扎好,才给他再在上面缠上黑色护掌纱带。
这样略臃肿麻烦,但伤口才好得快。
她勒令:“可不许拆哈!”
赵徵当时是听她的,“嗯”了一声,垂眸翻了翻包扎好的左手,唇角翘了翘。
“好了,今天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等吃饱弄好,纪棠推赵徵去休息。
他精神很好,神采飞扬步履如风,挟大胜情绪当然是亢奋的,也不会觉得累,但实际赵徵连日奔波大战,身体肯定是累了,赶紧休息才是正道理。
再忙也不差这一晚上了。
赵徵没有异议,完全照单全收。
卸了铠甲,身躯轻快,他躺在床上,侧耳倾听渐行渐远的轻盈脚步声,转过回廊,近了厢房,门关上了。
他翘了翘唇角,阖上眼睛。
……
纪棠说明天再忙活,还真不是一句假话来着。
刚刚取下的上雒甘州,军务政务,收拢安民,千头万绪,超级忙碌。
上述的这些事情,有随后赶至的文官僚属忙活。出征之前,赵徵和纪棠就准备了一整套的州文政班子,现在一分为二,忙是忙了点,但也能应付。
纪棠就把总,具体的就交给底下的人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详细安排的。
就是密州军的。
赵徵逆转战局大获全胜,这战果是极其喜人的,只是密州军的折损也是极惨重的。
三万对阵八万,拼杀到最后,阵亡者超过三分之一,重伤数千,轻伤者不计其数。
这支危难之际以必死决心追随赵徵脚步军队,是必须要好好抚恤的。
赵徵亲自探望伤营,亲自去战场视察收殓,每一个重伤者都亲眼看过,每一页阵亡册都亲自翻看过,询问伤情,调征医药,尽可能地把每一个阵亡者都完整装殓,还有伤亡者的抚恤也很重要。
这些事背后的工作重要又繁琐,甘州上雒本地的医者药物征调,既紧急又不能引起百姓紧张和恐慌,度都得纪棠亲自拿捏并盯着才能放心。
本地药物不够,还得回密州和去其他地方调集采买。
还有棺木瓷瓮等等,赵徵要每一阵亡者都有,纪棠很赞同,是该这样的。她亲自安排人征召本地民夫,伐木制棺,还有定制瓦瓮,按册心愿回乡者按例化灰装瓮,无此愿者装棺,寻找合适的地方安葬。
还有掘坑安碑等等。
最重要的是抚恤,银子是必须的,另外在册的家中孤寡的按户籍抄录下来,她和赵徵商量过后,决定安排人将逐一接到密州,此外圈定安置这些伤亡兵士家眷的村庄土地。
既安死者的魂,也定生者的心,他们给赵徵卖命,赵徵就会安置好他们的家人,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也是安了赵徵的心。
是夜,东厢房的灯还亮着。
纪棠还在伏案奋笔疾书。
这项工作她做得极其仔细,反复对照核实,不肯出一点点的错漏。
赵徵站在门外,看着灯光下那张恬静认真的脸,他心坎暖热的。
这就是阿唐。
她知他心中所想,她尽可能地为他收殓医治伤亡兵卒,以及安置他们的家眷。
他和阿唐之间,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其他的,又有何妨?
赵徵笑了笑,放轻脚步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