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议,赵徵一双利眼巡睃巨大的舆图,将平阴山上下都扫一遍,他缓缓道:“本王以为,可围点打援。”
赵徵自小在父兄身边长大,自幼时就开始随军转战,他熟读兵法,皇父和魏朝的战史更研究推演多时,近两年来实战经验也很多,战事领军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陌生。
甚至回京奔丧前,他就是刚自池州战场上下来的。
纪棠由于耳濡目染,她看得懂军事地图,也听得明白大家讨论,但上阵指挥她没没做过,于是认真听,比较少说话,这时见赵徵食指往舆图点了点,她凑过去定睛一看:“大堤?”
没错,赵徵点的正是大堤。
“……你是说,先填上大堤吗?”
纪棠脑子转得很快,几乎马上,她就明白过来了。
寥信军中已遁入山中多时,走山路那是人家的强项,孰优孰劣一目了然,一上来就去硬碰对手的最长处,那并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赵徵要先填大堤。
纪棠眼前一亮:“咱们可以采用粗填法,只要人力充裕,很快的!”
过去,密州曾多次试图填补大堤,都因寥信阻止而失败。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双方兵力相当,赵徵这边的也是精锐军,和以前五千八千那种普通剿匪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寥信没法阻止,他若率兵下山,那正合了赵徵的意,围点打援。
来了,最好;不来,也很好,把大堤缺口粗填上,先排了水,那寥信就直接失去了最大的天然屏障了。
纪棠高兴击掌:“我觉得这战策很好!”
“末将也以为是!”
“末将也是!”
柴兴侯忠嗣等人略略琢磨,亦一致认为极好,一击掌,纷纷附和。
初步战策就定下来了。
众人马上开始商议细节,这个交给纪棠,由她与士虔等人组织人手去具体操作。大营则整军,随时奔赴汩水下游。
纪棠冲赵徵一笑,比了个手势,没问题,交给她!
这些日子赵徵忙碌整军,州内务都是她盯着的,她熟悉得很。
这事儿越快越好,纪棠一刻也不等,马上就要返回城内州衙门去。
她在站起身,赵徵也跟着起来了,他跟着她大步跨出门槛,“我送你。”
皇帝可是个惯会使暗杀的人物,纪棠自个儿回去,赵徵怎可能放心?
黑黢黢的夜色,篝火闪烁,纪棠回头,冲他露齿一笑:“那走呀,还等什么?”
……
纪棠连夜赶回城里。
前衙灯火通明大家都还忙着,士虔兢兢业业这些日子更是连吃睡都在衙门,不用找人,当即把细节商量好并连夜安排下去。
翌日一大早,州衙门公文下发至州内所有乡县,召民夫修补汩水大堤,有补贴,最重要的是州营大军护航。
公文一贴出来,整个密州的骚动了起来。
这大堤,他们不是没有试图修补过,官府组织的,私人自发的,可最终全都以失败告终,后来在年复一年中变得麻木。
这纸公文一贴,老百姓们那双麻木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光彩。征召民夫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多了,在确定确实有大军保驾护航之后,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拖儿带女,掘石挖土装袋,有车出车,肩挑背扛,推着一辆辆装得满大石土袋大车沿着大堤往下游而去。
春汛未到,大家效率很高,一车车大石沙包填进去,这崩溃长达数年之久的汩水大堤终于修补了起来,并日以继夜,以很快的速度迅速往前推过去。
乡亲是越发热情高涨的,而密州军严阵以待,扎营河堤昼夜戍守。
整个密州境内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只有以寥信为首的军匪。
只这寥信明显也不是鲁莽冲动的,那边死咬着牙关,坚守不出。
不出来也很好。
众志成城,花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段缺口长达二十余里的超大决堤,终于被粗填臣工堵住了!
纪棠和州衙门专司水利河工的曹掾已看好了泄洪渠的位置,一边填一边挖,等大堤被成功堵上之后,挖开最后一段,这淤积长达五年之久的洪涝区域,积水终于缓缓往外排出去,将经支流重新汇入汩水。
在泄洪渠挖通那一刻,围观百姓爆发出极其热烈的欢呼声!
不少人痛哭失声,他们的老家在这边祖坟在这边,除了几岁的小孩子,谁不记得昔年密州的繁荣?
纪棠和赵徵对视一眼,她热烈鼓掌,露出笑脸,既是被感染的,也是真高兴的,在这一刻民心向靖王聚拢,凝聚力和归属感一下就上来了。
军心也是!
此情此景,很难让人不动容。这些甲兵,大多都是贫苦百姓出身,也不情不自禁激烈鼓起掌来!
很好。
军心所向,这正是个进军的好时机!
赵徵随即下令,留三千甲兵护卫继续进行修建的大堤,其余营部,令到拔营起寨,奔赴平阴山!
寥信不出来,那就他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