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徵颔首:“好。”
不管是赵徵,抑或侯忠嗣,谁也没提动身回京的事,而是先停在沛州驿馆,等钟离孤和柴国公赶到再说。
钟离孤和柴国公来得很快!
昼夜兼程,跑死了四匹马,花了两天时间,就从六七百里外的信州矩州前后脚抵达了沛州。
夜半。
听到膘马嘶鸣的萧萧声,纪棠惊醒了,微微推开窗门,发现赵徵也醒了。
两人起身下去。
这个不大的驿舍,外围是侯忠嗣的精兵内围是柴义亲自率人守卫,一推开门,柴义就低声禀:“主子,纪先生,柴国公与钟离大将军刚到。”
纪棠听见声音,两道浑厚男声极力压低在和侯忠嗣在低语,细听一下是询问赵徵的身体状态的,这边门一响,两人大步冲了上来。
“殿下!”
“殿下!”
是两名正值盛年的魁梧武将,身上仍穿着青黑软甲,满面风尘仆仆,激动得无以复加。
纪棠不着痕迹打量,钟离孤她算见过一面,很威武,暂时不说,她关注重点更多在柴国公身上。
赵徵的外公老柴国公前年病逝,如今这位是他亲舅舅,只不过之前纪棠听赵徵说过,柴国公在西北和翟通缠斗坐镇多年,他和这位舅舅见得不多,从前也基本是兄长联系,所以并不算熟悉,故先前腹背受敌身负重伤对一切人事抱着深深怀疑和忌惮的赵徵下意识把他也排除在外了。
现在纪棠冷眼看着,柴武毅看着很激动,真情流露,当场就哭了,哽咽说了几句,纪棠细听,“幸好殿下安然无恙……不然九泉下无颜面对父亲……”之类的。
纪棠看着还好,两人都不像装的,血脉是天然的纽带,还有像钟离孤这样的当世名将,他要是倒戈的话根本没必要弄得这么难看的,赵元泰必欣喜若狂,换而言之就是他这个级别的领头羊没必要当内鬼把自己名声弄得臭不可闻。
还好。
赵徵选择回朝坐回身份蛮正确的。
纪棠偷偷观察了好一阵子,得出结论,而前面钟离柴武毅二人和赵徵的喜极重逢已说过了一轮话,大家情绪都挺激动的,但外面人多眼杂,一行人随即推开房门,入内再说话。
进去之后,纪棠也成了主角之一。
和侯忠嗣不一样,面对钟离孤柴武毅的询问,赵徵多少也要说得详细一点,这就少不了一个人——纪棠。
这两位威震当今的名将,终于将视线从赵徵身上移开,十二万分的感激,激动得差点给纪棠跪下叩了一个头。
“小兄弟,大义难言谢,请受我等一拜!”
纪棠赶紧上前扶住:“别这样,别这样。”
有被吓到。
赵徵也道:“我与阿唐情同兄弟。”
好说歹说,这情绪激动的二人才坐了回来,纪棠也得了一个座,先前不知道她是谁她也没坐来着。
钟离孤仍有几分激动,极欣赏打量纪棠,蒲扇般的大手拍了两下她的肩膀:“看不出来,小兄弟身手不错!可有兴趣谋个军职?日后就跟在钟离某人帐下?”
这就等于直接说给纪棠一个出身了,如果是一般人,这就等于一步登天了。
手劲真大啊,纪棠被拍得龇牙咧嘴,哈哈:“不必不必,我和阿徵有缘罢了,我跟在他身边好了。”
赵徵闻言立马看过来了,不过不等他出声,她笑着冲他挤挤眼睛。
赵徵这才没说什么。
钟离孤柴武毅对纪棠好感更增,连说了好几声的“好”:“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柴武毅长长吐了一口气,直到此刻,悬了半年的心终于放下了,幸好殿下有贵人相助啊!
贵人纪棠挨着赵徵坐下,她出场完毕之后,接下来就没再说话了,安静旁听。
房里的灯直接亮了一整个下半宿,叙说完这小半年的种种境况之后,最后话题还是不可避免的回到了皇帝和回京之上。
钟离孤呵呵冷笑:“先帝一手创下基业,岂可拱手让人?!”
柴武毅恨道:“只要我等不死,他休想得逞!!”
他想起皇太子,虎目一热,但想着赵徵好不容易安全无恙归来,他勉强忍了回去,只依然怒极恨极。
“就是委屈殿下了。”
此消彼长,经过七年经营,赵元泰帝位已稳如泰山,回乐京,要忍受的不单单是安全上的时时警惕,还有尊严上屈辱。
赵徵淡淡道:“古有卧薪尝胆,齐王胯下之辱,些许委屈,又有何妨。”
只要能为父兄讨回公道,一切都可以!
……
赵徵说得淡然,但实际内心并非那般的平静,俯首恭称仇人为父,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大概只有纪棠知道,赵徵连续几宿都没能合眼,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最后还是纪棠又来了一次抵足而眠,和他聊天,漫无边际,从相识的惊险一路都未来的展望,又鼓励宽慰了他很久,最后他紧紧握着纪棠的手,终疲极入睡。
这夜过后,赵徵恢复了正常,就是人沉沉带戾的,冷冷的,没再笑过,越近乐京气压就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