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喜欢,”关梓鹤也不隐瞒,“但它在我这里永远只能是标本,在你身边却能重新振翅,我也想看它飞起来的样子。”
何姒喜欢关梓鹤这种冰冷、实际却直来直去的性子,也直截了当地问道:“我要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让它们两自己做选择吧。”
何姒闻言,点点头,一点幽光从掌心凌空而上。
那缕光先是绕着何姒飞了一圈,似乎在向她道谢,随后便来到了圆柱形的玻璃瓶前。一圈又一圈,小猴子不知疲倦地绕行着,起初速度很慢,随后逐渐加快,不一会竟围着玻璃瓶形成了一道光圈,光晕笼罩了拔目鸟漂浮的身躯。
何姒和关梓鹤并肩而立,连眼都不敢眨,屏住呼吸看着那道光圈。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湮灭,光晕越来越淡,眼看就要消失,可瓶中拔目鸟的双目却越来越明亮,逐渐闪现橙黄的光芒。
“要成了。”
何姒握紧双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一切。关梓鹤则更加夸张,小碎步挪到桌前,脖子前倾,脸几乎要贴到透明的玻璃上。
光全部消失了,两人的呼吸也跟着一起消失了,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一声清脆的鸟鸣划破了满室寂静。
“成了。”何姒长喘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些微笑意。
拔目鸟双目流转,凝滞了几个世纪的翅膀在粘稠的液体中迟缓地挥动了几下,随后像卧床许久的人那般摇摇脖子,从瓶中一跃而起,绕着何姒飞了三圈,将羽毛上的液体全部抖落后,缓缓停在了她掌心。
“啾!”它看着何姒,又张开翅膀在她手心转了个圈,竟像是在向她展示自己的新身体,带着炫耀的意味。
它确实值得炫耀,如今这只小鸟通体漆黑如墨,仿佛黑夜的精华凝结而成。而这黑又与范宇的匕首不同。那把匕首的黑是因为将周围光线吸收殆尽,可它的黑却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像是反射着太阳的流光。
“啾。”它又叫了一声,叫声不似乌鸦,清越动人,小巧而尖锐的嘴巴弯曲成一种优美的弧度,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剑。
如今它正仰头和何姒对视,目光灵动而敏锐,眼睛里是深邃的橙色光芒,何姒知道,那是小猴子在看她。
“如今你这副身体,我若再叫你小猴子显得古怪,我以后便叫你小九吧,和你的叫声一样。”
“好呀。”
何姒被突如其来的童声吓了一跳,又想起小猴子之前与范宇吵架的情景,抿嘴一笑:“我竟忘了,你还会说话,你有属意的名字吗?”
“就叫小九。”黑色小鸟说着,从掌心跃上何姒的肩头,
关梓鹤看着何姒肩头的黑色鸟儿,毫不掩饰眼中的羡艳,随后又抬手摸摸自己肩头的小手,心满意足地说道:“走吧。”
相似的少女迈着相似的步伐,并肩从阴暗的古堡深处走出,一人淡漠疏离,肩膀上站着乌鸦,一人冷若冰霜,肩膀上停着枯手。在门外等候的范宇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再哥特不过的场景,以至于他一时都分不清,自己是去了伦敦塔,还是仍然驻足在祖国的大地上。
范宇想了好久,终于从空无一物的脑海中抓了个词出来:“真是……混账东西、一身邪气。”
“你们来啦。”何姒说着你们,心里想着的却只有跟在后面的老朝奉,灵动的小表情里写满了快来夸夸我的小心思,老朝奉见到这样的何姒,一时也有些绷不住。
“挺适合你。”
“秦叔你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乌鸦哪里适合何小姐知书达理的学院派气质了?”
范宇话音刚落,何姒便觉得肩膀上扇过一阵风,小九快如闪电,已经来到了范宇眼前。范宇先前几次与小猴子对战,对他的突然袭击也有了经验,早就退后两步,站在秦鉴身后。
小九见状又向上掠起,也不赶尽杀绝,改变飞行路线,只在云端与树梢间舞动,享受阳光下展翅飞翔的自由。
“哎呀,我是不是旷课了。”何姒看着自由的小九,突然想起自己的不自由来,连忙打开手机查看课表。
老朝奉看着何姒皱成一团的脸,想到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点头向关梓鹤告别,随后对何姒说:“范处应该帮你处理好请假事宜了,不过逃课太多也不好,我送你回去吧。”
复又跨入水池,何姒对变换无常的镜廊已经十分熟悉,正低头等待下一块落脚处的出现,突然听到秦鉴的声音:“那日梦境中,你见到了什么?”
“哪日梦境?”何姒心里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秦鉴在说什么,脚下先踩了空。
“阿姒紧张什么?”秦鉴一把扶住差点摔倒的少女,语气轻松,语意却沉重,“昨日,在我醒来的地方,那尊弥勒佛前。”
“我……”
“直说无妨。”
“我梦到了你。”
何姒和秦鉴一起停住了脚步,站在镜廊中悬浮的巨石之上,中间隔着万丈深渊。
良久,久到何姒以为秦鉴就要对她动手了,突然听到纨绔般的语调:“是哪种梦到我?”
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被秦鉴四两拨千斤般解开,何姒刚刚提到胸口的气就散了,实在气不过,白了秦鉴一眼,不过心里倒是安定了下来。
“现在想来,范处油腔滑调的鼻祖可能就是你。”
“冤枉,这一点,我是和范处学的,”秦鉴说着眯了眯眼睛,整个人都柔和下来,“现在能说了吗?”
“那尊弥勒佛袭击了我,”何姒看到秦鉴表情里的讶异不似作假,又继续说道,“我逃脱后在山顶遇到了一个和你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而且……击败他后我发现他竟是一面镜子。”
“原来阿姒也在怀疑我。”
“等等,”何姒反应过来,“这个也字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秦鉴避而不答:“你遇到的人不是我,至少这次不是。”
“这次不是?之前……之前那几次都是你?”何姒突然想起曾在梦境中见到的那个带着邪气的男子,他为了自己手中的小猴子,差点将自己逼落悬崖。
秦鉴显然也知道何姒在想什么,脸皮一热,连忙解释道:“我那时不是担心你驾驭不了小猴子吗,早知阿姒天赋异禀,我又何必枉做小人,为了把跳崖的你救上来,还受了伤。”
“那你也不该、也不该、”何姒被那双湿漉漉的眼镜注视着,结结巴巴了很久,才说道,“也不该怀疑我。”
“可阿姒明明也在怀疑我啊,”秦鉴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就算扯平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