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已是将手环住了宁霁玉的脖颈,仍是当初那个位置,一点一点收紧:微臣先前给陛下留下的指印早已消了,真是可惜,啧啧。
在宁霁玉将要崩溃的刹那,陆柒忽而话锋一转,语气冷淡,手亦顿时松开、
当初陛下遣我去北境前,我与陛下温存一夜,如今陛下又要遣我去那北境,陛下可是又想与我一夜风流了?
你、你说什么!宁霁玉心口剧烈起伏,不敢置信道。
陛下何必在意我一个替身的想法,陆柒漫不经心地将桌案上的公文推开,清出一片还算开阔的桌面坐了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宁霁玉道,陛下只消与微臣说实话,微臣又哪里会怪罪呢?
这就是实话!宁霁玉争辩道,我只是、只是
一贯条理清晰的冥主此刻愣是哑口无言。
只是什么?陆柒轻笑一声,陛下可是有难言之隐么?
宁霁玉如梦初醒,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低低道:吾只是有难言之隐
也不知是在说服陆柒,还是想要说服他自己。
陛下真的这么想赶我走吗?陆柒抬手捏住了宁霁玉近日来愈发消瘦的下颌,笑眯眯道,就不怕我又跑了,和上次一样?
下颌被人捏得生疼,陆柒力道之大,几乎要把脆弱的骨骼捏碎,宁霁玉的呼吸逐渐不稳,但还是咬牙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来:那、那阿柒会跑么?
26.第 26 章
不会的, 我怎么舍得离开陛下呢?
在宁霁玉的面色逐渐由绯红转向灰败直至毫无血色的一刹那,陆柒蓦然松开了手,在冥主苍白脆弱的下颌处, 已烙下了一串青紫指痕。
疼么陛下?陆柒的指尖怜爱地自宁霁玉脸侧抚过, 一点一点勾勒着那道骇人的痕迹, 语气却是异常温柔, 想要将我赶到北境去, 陛下那一颗捂不热的心,又可会疼呢?
宁霁玉喉头发堵, 眼角不由微热, 只得装作浑不在意地略略抬起头来, 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
勉强压了压涌到喉边的干呕之感,宁霁玉推了推仍覆在他身上的人, 冷着脸道:将军这般做派, 丝毫不讲礼数又成何体统?
陆柒不曾放松对他的禁锢, 反轻笑一声,道:数月前陛下欲将微臣囚于偌大一个冥王宫内, 如今风水轮流转,还不许微臣将陛下困在小小一方座椅上么?
只许州官放火, 不许百姓点灯,可不是君子作为啊陛下。
宁霁玉地望着他冰冷的眼, 浑身上下似是为这一句话彻底卸了力道, 彻底瘫软下去。
阿元与那医官的规劝犹在耳畔,宁霁玉隐隐意识到, 他或许错的离谱。
但他已不能回头。
陆柒见宁霁玉忽一副任君施为的样子,心中的兴味骤减,烦躁地叹了口气, 渐渐松了禁锢宁霁玉双手的力道,淡淡道:这北境,微臣是不会再去的,陛下还是另觅良才吧。
宁霁玉还想要说些什么,腹中忽一阵绞痛,面色惨白如纸,惊得陆柒立即松了手,冥主纤细的腕骨没了支撑,立时砸在座椅的扶手上,磕出咚的一声闷响。
在宁霁玉愈发惨白的面色之下,陆柒终于如梦初醒。
阿平,快去请医官来!
宁霁玉醒来时,正躺在卧房的榻上,榻边是一脸冷肃正襟危坐的陆柒,以及来回踱步的阿元。
陛下终于醒了!阿元正要上前,便被陆柒一把挥开。
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莫要扰了你家陛下的清静。陆柒淡淡道。
阿元欲言又止地瞥了一眼陆柒,复又瞧见宁霁玉苍白的脸色,这才收了声,不安地出门去叫守在外间的医官。
见阿元退出门去,陆柒叹了口气,道:陛下究竟有何事瞒我?
宁霁玉面色微变,心虚之下,一时间竟不敢直视陆柒的眼睛,故作平静道:没有的事,陆将军何故多心。
说话间,一阵冷风自窗缝里渗进来,惹得宁霁玉身上一阵战栗,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身上的衾被。
陆柒嗤笑一声,到底站了起来替他将窗子关好。
陛下的身体究竟有什么问题,须得陛下、阿元同那医官一道来骗我?
宁霁玉张了张口欲要搪塞过去,奈何腹中的恶心之感不减,为免露怯只得有紧抿唇瓣,默不作声地躺了回去。
只是他的鼻尖却是不由自主地微微翕动。
唯有空气中极浅淡的、与他腹中骨肉血脉相连的乾元信香的气息,能稍稍安抚他纷乱的精神。
陛下该喝药了,阿元很快端着药碗,同医官一道回来,顺便开始赶客,这里有我们伺候便好,陆将军这两日便要开赴北境,还是早些准备才好。
陆柒气得一甩袍袖,冷笑道:那北境谁爱去便叫谁去吧,还望陛下,好自为之。
阿元嗫嚅着说了一句什么,陆柒并未听清也懒得理会,大踏步出了房门。
宁霁玉扶着床沿挣扎坐了起来,原本就无甚血色的脸因陆柒的离去和自己的心绪起伏望之更是骇人。
陛下,真的没关系吗?阿元轻声道。
他舀起一勺药汁送到宁霁玉的唇边,奈何那苦涩的气味才靠近冥主的唇畔,冥主便一把将他推开,按着小腹剧烈地干呕起来。
陛下怎么会这样捧着险些打翻的药碗,阿元六神无主道。
陛下体质殊异,孕期本就仰赖乾元气息安抚,医官斟酌片刻,委婉道,陛下此般恐怕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宁霁玉才好了些,便冷着脸道:先前劝吾放手的是你们,如今吾意已决,你们又来装什么腔作什么势!出去!都给吾滚出去!
冥主原本收敛的气势徒然暴涨,袍袖一挥,瞬间将人推向数丈开外。
陛下,药阿元粗粗喘着气平复激荡的心血,大着胆子重复道。
药放那,然后滚!
冥王宫一贯无风无雨,朗日高悬,今个却是难得的阴天,冷风砭骨,惹得陆柒心乱如麻,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怎么会有宁霁玉这般狠心且冷漠的人呢?
陆柒放任自己在宫内随意地走,不去思考什么方向。如今他是冥主身边的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北大将军,不论见到谁都已无需理会,从前在人世间爱着的这般感觉,如今竟莫名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不知不觉间,陆柒在一处楼宇前停下了脚步。
抬眼望去,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