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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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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无声之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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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无声之声(上)

马匪的营寨横成一片,绝大部分是五七人的小帐篷,五颜六色各式各样,但非常整齐。

黎明前,李景风领着五百人出前门列阵。他身上的皮甲比九大家战败的弟子还要残破老旧,但几乎是槐树镇最好的甲衣了。

“照昨晚说的打?”郭三槐问。

李景风点点头:“我从东线穿到西线,打乱他们队伍,郭爷守镇口,如果他们绕东西两路,就在镇口迎敌。”

李景风知道这些马匪并不是出自一家,这里至少集结了七八个不同山头的马匪,槐树镇缺的是城墙、可资据守的险地跟人手,但不缺士气,只要打乱他们,这群乌合之众很容易溃散。

郭三槐把铁锄头扛上肩,那是他的兵器。他拍了拍李景风座骑马臀:“兄弟,交给你了。”

夜色在阳光爬上山头前被驱散,前方吹起集结号角,马匪冲来。人数有点少,似乎不到一千?李景风远眺着。莫非马匪打算分几波进攻?

这是战场上的打法。马匪间的战斗跟正规的九大家弟子不同,战场上,弟子们会分成几个队伍,按照顺序发动一波波攻势,这样有利于维持战线,第一波退下的弟子也可重整休息,更利于久战。马匪劫掠讲究的却是快狠拼,杀人掠货,远飏而去,身上往往只带着几天口粮,不利久战,也无辎重,缺乏训练跟配合,且装备拙劣,弓箭也少,战斗时往往一鼓作气,速战速决。

这群马匪从哪儿学会了战场上的打法?李景风拔出初衷领队迎击。

两边队伍在昏暗的晨光中交战,脱胎换骨后的初衷重而厚实,在马上也是趁手的兵器,李景风挥剑劈下,沉重的铁剑转眼便收去五六条性命。

“杀!”李景风高声呐喊。他突然转向西面,带队将敌人队伍冲得稀烂,同时在战场上搜索着敌人头领的踪影。

混乱中,他觑见一名骑马壮汉手持短柄大斧,身边跟着十余名护卫,从身上甲衣跟明亮马鞍可以看出,正是马匪头目之一。李景风当即骤马奔去,壮汉身边护卫立刻上前迎击,李景风将第一人当胸劈落马下,趴低身子躲过长枪大刀,掷出绊马索砸烂另一人面门。

持斧壮汉大喝一声,挥斧劈向他面门,李景风勒马侧身,举初衷相格。兵器相碰,大斧压下初衷,看似占了优势,壮汉却脸色大变。原来李景风这一格看似力道十足,兵器相接却浑无着力感,宛如劈了个空,壮汉用力过猛,顿时失了重心,背后空门大开,李景风一剑劈向他后背。

持斧壮汉毕竟是马匪首领之一,武功不含糊,反应奇速,一个侧翻下马。哪知李景风看似千钧的一剑劈在马鞍上,连条擦痕都没留下,壮汉一愣,心下大喜,只道李景风是个架子,瞧着招式精妙,内力膂力却不足,大喝一声,纵身跃起,双手举斧过顶劈下。

若是以前的初衷,接这一斧就得把剑砸弯,非闪不可,现在却是不同。李景风单手横剑相格,持斧壮汉料对手功力浅薄,这一劈用尽全力,单手定然格挡不住,势必把人劈成两半。

哪知“铿!”的一声,这全力一劈却宛如劈上块铁砧板,斧头崩出个缺口,不仅长剑纹丝不动,壮汉反被震得摔倒在地,双臂发麻。壮汉惊诧莫名,未及反应,李景风挥剑劈来,百忙中只得挥斧格挡。这一斧虽扫到剑上,却仍是吃空,持斧壮汉收力不住,身子歪倒,左肩一痛,手臂已被斩断。

壮汉不可置信,抛下大斧高声惨叫,回头便逃。李景风正要追,两名马匪赶来,看似要接应壮汉,两柄长枪却捅进壮汉胸口,持斧壮汉惨叫一声,倒地就死。

李景风吃了一惊,怎么马匪突然窝里反了?那两名马匪得手,转身便逃,李景风不再耽搁,率队左冲右突,把马匪队伍切得七零八落。对方失去指挥,四散奔逃,溃不成军。

若按常理,第一波队伍被打成这样,第二波早该压上支持,然而马匪营寨毫无动静,直到李景风将败军驱散,第二波马匪才从营寨中涌出,约莫也是八九百人,这回兵分两队,一左一右包夹而来。

李景风心知对方营寨里必然有懂打仗的人。他率领的第一波队伍力竭,槐树镇里第二波五百人上前接应,换下前阵。李景风毕竟做过铁剑银卫,又在青城带过队伍,当下指挥队伍围成一团御敌。

他来槐树镇已久,守卫经他训练,比马贼稍懂号令,虽然如此,马贼人数毕竟占优,收缩成圆在平地上更易被包围。李景风左冲右突,专挑对方高手接战,马匹中刀倒毙,就下马步行,又杀了三名匪徒首领。眼看难以突围,哪知马匪才刚占据优势,约莫三百余人的一股马匪突然弃了包围,转往槐树镇冲去。

李景风醒悟过来,马匪要兵分两路,一路包围,另一路直往槐树镇劫掠,这未免太操之过急。槐树镇上还留着一千守卫,还未打散前锋就直取大营,不是送死吗?

更匪夷所思的是,这批马匪直奔槐树镇后,剩余的马匪本该收缩包围补上缺口,然而他们也撤了包围,忙不迭往槐树镇冲去,留下大大的空门在背后。李景风讶异之余,忙回头望向马匪营寨,照理说,此时马匪该发起第三波攻势前后夹击,至少也要骚扰牵制。

更让他瞠目结舌的事发生了,马匪不仅没派人接应,营寨竟还起了火?难不成起了内讧?

搞什么鬼?李景风从没打过这么荒腔走板的仗。这四千马匪已不能用乌合之众来形容,大巴山上马七的队伍都比他们有模有样。这么乱七八糟的队伍怎么能在孤坟地存活?又怎会集结到一起打槐树镇?打就打了,又怎会打成这般糟糕?

李景风没多想,趁着马匪营寨混乱,率队往槐树镇夹击马匪。郭三槐扛着锄头率领队伍从镇口走出,就站在队伍最前面,两名骑手当先冲来,手上大刀明晃晃的朝郭三槐劈下。

郭三槐挥锄头砸向马匹,锄头嵌进马头,看似简单的一锄竟连人带马拖向另一个骑手,两匹马撞成一团。郭三槐眼都没眨一下,对着摔倒在地惨叫的马匪照头一锄,一颗头颅滚出十余丈外。敌人杀上,郭三槐又是一锄,在一名马匪胸口凿出个大窟窿。

这个细瘦矮小的中年人跳得不高,但足可跃过马匹,动作不快,但力量大得惊人,一招简单的横扫千军搭配随处可见的大旋风便足够扫荡所有攻击,动作干净利落不巧,甚至可说变化甚少,但势如破竹。

都说枪刺一条线,棍打一大片,他手中的铁锄就像根铁棍,但凡扫到,无论马脚马身还是马上人,不是倒地就是翻滚,要不就是远远飞出。他一锄一锄地挥,无论对手怎么来袭,他照头一锄就是一颗人头飞出,就像个农夫在锄草,一个接一个锄去人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马匪在他面前与杂草无异。

李景风追上,前后一夹,马匪被夹在中间,突围不出,少数仍不死心的想逃入镇中,被守卫一一扑杀。直到这时,马匪营寨里才有队伍击鼓聚集,杀了出来。

该是最后一批了,至少有千多人。槐树镇的队伍已非常疲乏,李景风与郭三槐列好阵势等着。然而两军尚未交接,敌人后方就开始松动,无视前方的冲锋,在后方的马匪各自逃逸,继而溃散,像惊慌逃窜的蚂蚁,槐树镇守卫士气大振,奋勇当先迎了上去……

这本应是场艰难的战争,却变成一场闹剧似的大胜,李景风脱下甲衣,气喘吁吁靠在墙上。他向来不喜欢打扫战场,死人太多,还充斥着伤者的哀鸣。

身后墙内传来鞭炮声和众人的欢笑呐喊,可就算打赢了,值得庆祝吗?李景风想着。

阿茅背着药囊走来,问:“蠢驴儿哪受伤啦?”

李景风解开上衣,露出身前身后十余道伤痕:“都是轻伤。”

阿茅取出金创药,伤口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李景风面不改色。“镇上人在找你呢,今晚有庆功宴。”阿茅说。

李景风摇头:“我不去,你跟着郭爷吃好些。”他恍惚间想到什么,过了好一会才道,“今晚我一个人巡夜,让郭爷别等我吃饭。”

阿茅边咕哝着骂人,边替他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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