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之徒不会冒险,铁镇子武功高强,寻常包摘瓜的不敢碰他,我又不管这些闲事,还能指望谁呢?”武大通笑道,“叨扰你两碗汤,不好意思,谢了。”
武大通正要起身,李景风喊道:“慢!”问他,“吕梁六鬼住哪?”
武大通指着东边道:“那边山上一间破道观。事先声明,铁镇子与武当掌门行舟子同辈,武功高强,身上的通缉也值三百两。”
李景风道:“还有别的事要注意吗?”
武大通摆摆手:“没了。”
李景风道:“武兄有兴趣陪我走一趟吗?”
武大通“哦?”了一声,看着李景风。阿茅骂道:“蠢驴又要犯脾气,冷静!”
李景风挥手示意阿茅安静,接着道:“趁夜去,方便。”
武大通想了想,道:“行。不过先跟李大侠说好,武某可不会帮你。”
李景风吃了一惊:“你认得我?”
武大通哈哈大笑:“你背着一千两通缉,还在晋阳杀了延寿寺的方丈高裕如,这事闹得天大,都猜你躲来孤坟地。我刚从晋阳来,与你说上几句就猜到你是刚进孤坟地的雏,两相合计,就猜着了。”
晋阳原为少林在晋地治所,后因接邻孤坟地,时常有马匪逃犯滋扰犯案,治安恶劣,汾阳夜袭后状况更加恶化,加上孤坟地争议未决,因此才将治所移至泽州白马寺。延寿寺是少林总筹晋阳事务的寺宇,方丈高裕如原为俗僧,法号了裕,后还俗更为本名,仍掌延寿寺。
这高裕如勾结孤坟地的亡命之徒,或代销红货,或收贿放行,或暗中指使劫掠百姓商旅,又放印子钱剥削,在晋阳只手遮天,连觉如也办不了他。李景风打听清楚确认无误,趁佛诞日寺里繁忙高裕如回家中歇息时潜入宅邸刺杀得手,带着阿茅逃出晋阳。
李景风听武大通一说,知道瞒不过,心忖这两年在道上多历艰险,早已熟知江湖规矩,黑话说得惯熟,怎么还会被人一眼认出是雏?不由得好奇,问道:“武兄怎么看出来的?”
武大通却不回答,只道:“你别担心,少林闹出更大的事来,连你的通缉令也没发。”
李景风点点头:“咱们走吧。”
阿茅揪着李景风低声骂道:“人家设了套让你跳你就跳,养熟的狗也不见这么听话!”
“我盘算过。”李景风低声道,“他跟在咱们后面,若是六鬼同伙,大半夜也不容易通风报信。晚上我更有把握,等白天人家知道四鬼死了,做下安排,反不好救人。”
阿茅知道拦不了他,只得道:“带两颗顶药,断气也得死在我面前!”
李景风笑道:“我会小心。”说着舀了碗汤喝下,道,“武兄,咱们走。”
武大通点点头,点起火把在前领路,马蹄声伴着马脖上叮叮当当的声响在黑夜中不断飘荡,李景风听着仍觉太过张扬。
“你刚才说少林出了大事,什么事?”李景风对这人仍有忌惮,跟在他身后,一边张望一边发问。
“你离开晋阳太早,不知道。佛诞日,少林文殊院三僧造反,杀了觉见方丈,觉空首座敉平叛乱,四地震动,没人理会你杀一个俗家方丈。”
李景风吃了一惊。刺杀高裕如后他便远避人群,没想有这么大的事发生,不知这事会不会与明不详有关?这念头一起,又想:“明不详虽然老害人,总不可能什么事都跟他有关系。”
两骑走了半个时辰,上了山又走了一小段,李景风见武大通皮囊鼓涨,问道:“武兄皮囊里装了什么?”
“装些纸罢了。”武大通随口回答。
“纸?”李景风一愣。
“你猜是什么纸?”武大通反问。
“不知道。”李景风摇头,他已见到道观。
“就在前边不远。”武大通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那铃声招摇。”李景风道。
“这样也好。”武大通道,“我帮你把他们引出来?”
李景风摇头:“不用,说不定是信号。”
武大通哈哈大笑:“兄弟真是警觉。那李大侠去吧,别说我没提醒,铁镇子狡猾,道观周围说不定有陷阱。”
李景风点头:“我会小心。”
他恐马蹄声惊扰对方,下了马施展轻功奔去。
那是一间极为粗陋的道观,用泥土木石粗砌而成,连观名都没有。这样的道观李景风曾见过不少,武当山上有些穷道士就盖这般简陋的道观炼丹。道观两侧搭着木屋,都是一团漆黑,估计人都睡了。李景风正发足飞奔,忽见地面三排铁蒺藜用细绳串起,若不是有夜眼就得踩上。他一跃而过,潜至道观外。
他不想听信武大通一面之辞,还得细细查探,先来到道观右侧木屋旁,推推窗户,推不开。荒山野岭窗纸多有破损,李景风从孔洞中望去,里头黑压压一片,即便他生有夜眼也只能看着些轮廓。
他绕到道观后,见着三座木屋,李景风想了想,把门挨个推一遍。右方小屋没落锁,他悄无声息推开门,靠着月光找着油灯点起。
小屋里左右各有一间房,他推开右边房门,举油灯一照,见床上躺着个八九岁的孩子,正呼呼大睡,不由得一愣,心想:“怎会有个孩子,莫不是武大通骗我?”去左边房间察看,却是空无一人。
他来到道观后方中间的小屋,这小屋比其他屋子都大,料来该是铁镇子所住。他伸手推门,门吱呀打开,他举起油灯一照,不由得怒火中烧。
四个姑娘正沉沉睡着,衣衫褴褛,脖子上被套着铁环,铁环一头系着颗径不逾尺的铁球,脸上均是脏污,分辨不出年纪。
李景风捂着其中一人嘴巴将她唤醒,那姑娘见着生人,眼神慌张失措,李景风低声道:“我是来救你的。”他虽这样说,那姑娘眼神仍是恐惧涣散,却不敢挣扎。
李景风问道:“你怎会被关在这?”
那姑娘猛地放声尖叫,声音响彻夜空,李景风吃了一惊。
那姑娘虽然脖子被锁链绑住,仍是不断挣扎尖叫,双手不停扑打李景风,把另三个姑娘都惊醒了。三人见着李景风也是慌张不已,李景风低声道:“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们怎会在这?”
只听前方道观有人喊道:“操!又是那个疯婆子!”
另有一个年纪较长的声音喊道:“吵着贫道睡觉了!”
有女子声音慌张应道:“是!”
李景风忙掩上门,吹熄油灯,拔出初衷,低声道:“快说,是不是铁镇子把你们绑来的?”
三个姑娘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缩在墙角边瑟瑟发抖,只有被他叫醒的那姑娘仍是不住尖叫哭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爹,你在哪?爹,快来救我!”
听着这话,李景风已信了七八成,知道这姑娘饱受凌辱,早已发疯,一股热血从胸口涌上。
“呀”的一声,屋门打开,李景风闪身门后。一个姑娘提着油灯手持木棍进来,对着哭叫的姑娘劈头盖脸一顿打,李景风勃然大怒,一脚踢去木棍,那姑娘才察觉屋里有人,正要放声大叫,李景风倒转剑柄将她敲晕。
他反复诘问,那三个姑娘里才有人点头哭道:“我们是被抓来的……”
又听前边道观传出声音,很是恼怒:“怎么还在叫?”
有个声音应道:“师父,我去看看。”
李景风躲在门后,见一名壮汉提着油灯快步赶来,从门后窜出。那人只见一道人影冲出,来不及发出声音,喉头一凉,尚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倒下了。
三个姑娘见恶徒死了,才有人说道:“这里还有孩子。”
李景风提剑往道观走去,那疯了的姑娘喊叫声仍不停从身后传来:“爹!快来带女儿回家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