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数太多,注定逃不掉,这近百人如果是仇家,刺客着实没必要拼命,只须等待援军即可。
来的是一队流民,约莫八十人。有八十匹马的流民可不是小队伍。其中一名流民见有人受伤,翻身下马去看,领头的流民见着蒙杜克脸上的印记,问道:“你们是哪个队伍的?”
蒙杜克脸上满是鲜血,血流过墨印,顿时褪色,检查的流民喊道:“是冒充的,他们不是流民!”
领头的流民一马鞭甩在麦尔脸上,打得他热辣辣一阵疼:“抓起来!”
麦尔没有抵抗:“我朋友受了伤,需要伤药,快救他!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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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听说,也从没听说过这么大群的流民聚集地。这里有数百个帐篷,一千多,或许将近两千人。
流民需要群聚才能平安,但这么大批的流民群聚,移动困难,无异于是给贵族扫荡的靶子,就算奈布的贵族不如阿突列那般乐于围猎游民,但这里距离奈布巴都不过一天路程,这种距离聚集这么多流民,无论怎样都是不合理的,这个队伍的首领到底在想什么?
麦尔很快就猜到这人是谁,之前才听说有个叫汪其乐的汉人聚集了上千流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本人。
坐在主厅座位上的人留着杂乱的胡子,一脸横肉,两颊下垂,有着汉人的黑色头发与瞳孔,脸上有皱纹,发须除了灰土染上的白点外都是漆黑,让人瞧不出他的年纪,总的来说约莫三十到五十之间。他非常高大,就算坐在椅子上也能看得出,麦尔估计他有将近九尺高,宽厚的肩膀,壮硕得接近肥胖,但衣下都是肌肉。
他身旁倚着个姑娘,头发凌乱,脸上并无脂粉,但可见秀丽。流民里只有强悍的男人可以拥有女人,这漂亮女人便是他彰显实力的象征。
“你们是谁,为什么假扮流民?”汪其乐问,声音中气十足,宏亮却不刺耳。
“我叫麦尔,是亚里恩宫的护卫队长。我希望你能先救我的同伴,他需要伤药。”
“伤药对流民来说很珍贵。”汪其乐说道。
“我会给予相应的报酬。”麦尔承诺。
“什么报酬?银子?金丸子?”汪其乐哈哈大笑。
“一车粮食,十把好刀,或者别的。”麦尔道,“无论你要什么。”
“快死的人不需要伤药。”汪其乐道,“先说清楚你为什么假扮流民,如果是个不好的答案,你也不需要伤药。”
“我是奉神子的命令前来,有人嫁祸流民,说流民夺取巴都的粮食,造成巴都粮价上涨。”
他没说是自己是亚里恩宫派来的,他判断这时候神子的名号比亚里恩宫更管用。
“神子?他赦免了哈克的罪行,为什么不赦免我们的罪行?”汪其乐问,“哈克甚至都算不上勇士。”
“你见过哈克?”麦尔询问。
“他来过这里,找一把黑色的刀。”汪其乐一拍椅子扶手,不满道,“神子要我们为争夺一把刀自相残杀吗?”
“神子绝无此意。”麦尔左手抚心,低头致意,“神子只是想找回他的佩刀。首领,我们应该专注原先的话题,真正想陷害您的是造谣流民抢夺粮食的人,这会引来亚里恩宫的围剿。我们查清真相,正要回去禀报,就有人要灭口。我答应回去之后会为流民洗清冤屈,但您必须先医治我的朋友。我甚至能向神子求情,请他赦免你们的罪。”
“你在胡说八道!我们有两千人,一千名战士跟一千名家眷,你有本事让神子赦免这么多人?”
麦尔哑口无言,只得道:“我需要与神子商议,但如果我的朋友身亡……”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威胁我!”汪其乐道,“汪其乐不接受威胁!”
麦尔当即转开话题:“我们如果死在这,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流民干的。亚里恩宫会派人围剿流民,这会让真正做坏事的人得利,您的仇敌应该是冤枉你们的人。”
“是谁说流民劫掠了粮车?谁?!”汪其乐又问。
“奈布巴都的亲王们。”麦尔如实回答。
“那些贵族把我们当畜生猎杀还不够,还想冤枉我们?”汪其乐道,“但我不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你冒充流民,我无法相信你。”
蒙杜克的伤势很严重,拖延救治就会身亡,麦尔不想在这里跟汪其乐纠缠,只问:“要怎么取得信任,让你救治我的朋友?”
“我放你回去,那个伤患要留下。”
麦尔皱起眉头。
“不要皱眉,他的伤势很严重,回巴都路上就会死,他必须留在这。”汪其乐道,“你想赎他,就让神子来见我,不许带兵,也不许围剿我们。”
“神子同样不接受威胁。”麦尔说道。
“但你必须接受威胁。”汪其乐说得果决,“我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内没见到神子,我就把那个人的人头挂在旗帜上!”
蛮横又不讲理,确实是流民的做法。这个能聚集上千人的领袖到底有什么想法,麦尔不得而知,他必须立刻赶回巴都,向塔克禀告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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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乐奇沉思着:“流民说他们没有抢夺粮食……”他察觉到事态或许比自己想象中更麻烦。
“流民没有劫掠粮食,为什么粮价这么高!”塔克大怒,他立刻明白自己被那群兄弟欺瞒,“那群贪婪的猪,我要处罚他们!”
麦尔道:“还有那群流民,蒙杜克被抓了。”
这么多事同时涌来,高乐奇烦躁不堪。
只听塔克又咆哮道:“把我那些弟兄都换掉!”
简直是心力交瘁。
高乐奇对着塔克道:“亲爱的亚里恩,您不能罢免所有亲王。”
“为什么!”塔克暴跳如雷,“他们全是叛徒、蛀虫!可耻的是我跟他们流一样的血!”
“塔克亚里恩,您需要众亲王的支持才能跟祭司院抗衡。王宫卫军有一部份在各亲王府驻守,失去这些亲王,您将孤立无援。”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塔克问道。
“让我想想。”高乐奇说道。事情太多太烦,他只想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睡上一觉,醒来就发现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或者现在只是个梦,从杨衍出现之后的一切都是梦境……
塔克不停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高乐奇仰躺在椅子上浅尝着葡萄酒。让他不安的还有虫声,为什么希利德格会知道麦尔离开祭司院要去哪里?是蒙杜克的嘴不牢,还是麦尔被跟踪了?
“要不杀鸡儆猴!”塔克道,“抓住其中一个亲王,说他操控粮价,杀了他,换个人管粮食,其他人就会收敛!”
“问题是我们需要猴子跟鸡,否则老虎就会吃掉我们,而且杀一只鸡未必有用。”高乐奇沉思着,“他们当中一定有一个领袖,要抓住他杀掉才真能杀鸡儆猴。”
“谁?”塔克问,随即察觉到自己问了废话,“能有这种号召力的亲王没几个吧?”
“我担心杀错了,他们会集体倒戈向祭司院。”高乐奇道,“他们真的会。”
塔克忽道:“之前的事我不跟他们计较,既然粮食没有短缺,那就强迫他们用原价卖粮,亚里恩宫能管制粮价。”
虽然高乐奇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解决,但暂时没更好的办法。
离开塔克的房间后,高乐奇招来次席执政官于正平和财务首席贾提。
“我担心的是,亲王们会乖乖听话吗?”于正平道,“如果他们不愿意用正常价格贩售食物,我们要怎么强迫他们?”
“我们直接为食物定价,要他们遵守。”高乐奇道,“交给你处理。”
“还要减少人民的负担才能平息民怨。”贾提提议,“降低税赋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我们的财务足够支撑吗?”高乐奇问。
迎接神子,二度为塔克加冕,还有其他庆祝活动已经了亚里恩宫不少银两。
“不够。”贾提道,“我们可以向亲王和商人借钱。”
跟亲王和商人借钱,这是个羊毛出在羊身上的方法,可惜……“他们会愿意?”高乐奇问。
“胡根亲王很有钱,他以前负责青稞运输,现在虽然卸任,还有两个儿子负责腌制羊肉与葡萄。”贾提说道。
青稞绝对是巴都最大宗的粮食进口买卖,通常由两到三位亲王负责,由此可知胡根的家底相当丰厚。
“不能任由粮价继续涨下去了。”高乐奇道。
处理完粮食,接着还有蒙杜克的事。高乐奇觉得自己渐渐落入下风,且肯定还有更深的深渊等着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