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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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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进退无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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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进退无路(上)

严九龄垂着头不敢抬起,几乎要趴在地上,只瞧得见三弟那双乌丝皮靴。

皮靴下粘着泥土,靴面却是光滑,这是因为掌门几乎足不沾地快马奔来。除了一点,他注意到,光滑的靴面上,在足背中间的地方粘了一小块黄泥。

怎么粘上的?瞧着真碍眼,忍不住让他分心,他竟有种想把这块黄泥拨下的冲动。

他对三弟是真的忠心啊,作为大哥,很小时或许还端着点大哥架子,但等到三弟年纪渐长,手段心思越发毒辣狠戾,自己就越来越怕这弟弟,甚至不敢跟三弟争位。

“大哥,站起来。”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情感。不知道三弟会怎么处置自己,严九龄不敢抬头,他肯定掌门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他们到哪了?”严非锡问。

“已经进了米仓道。”严九龄回答,“没拦住……”

严非锡深深吸口气,半毁缺耳的脸不住抽动,笼着寒霜般,更如鬼魅。

“你丢了一个儿子就急着报仇?”严非锡问,“你知道华山丢了什么?”

严九龄不敢回答。

“不只是失陷在青城的两万馀人马,不只我两个儿子。”严非锡说着,没有疾言厉色,没有愤怒,但语气冰冷得不像活人,“你丢掉的还有华山九十年辛苦积累开疆拓土的本钱。你知道没有那些粮,华山打不久吗?”

严九龄双腿一软,复又跪下,趴低身子不住颤抖。

华山的囤粮地主要在汉中、长安与咸阳三地,汉中囤粮已失,要从长安和咸阳搬运大批粮草不是一两天的事,眼下即便刮尽汉中地皮也不够,大军接济不上,华山就追不上青城,米仓道险峻,为了救这两万人势必得赔入更多人马粮草。

放在严非锡面前的问题是要不要对这场大战孤注一掷进行豪赌,如果青城军是沿着金州西路退去,米仓道上一路畅通,他或许会拼尽全力援救这两万余兵马和两个儿子,只要接济上,这场仗就还没输,起码可以安然退兵。但中间既然卡着青城人马便大大不同,青城大可拒险而守,等饿死里头的两万华山弟子再来与华山周旋。

“方敬酒人呢?”

“不……不知道……”严九龄牙关打颤着。

营帐外马蹄声急促,一人急奔而来,翻身下马,弯腰恭敬道:“爹!”虽只一个字,语气却急促不安。严旭亭正率队追击青城,听说父亲终于赶来,留下前军快马奔回。

“战况如何?”严非锡问。

“还没追上。”严旭亭咬牙。

“撤军。”严非锡道。

严旭亭愣住,忍不住问:“爹,你说什么?”

严非锡用凌厉的眼神代替回答。

“可大哥二哥还在青城!”严旭亭焦急道,“还有两万多弟子!”

“这场仗我们输了。”严非锡道,“他们要想办法自己回来。至于你——大哥。”他瞥向趴伏于地的严九龄。

严九龄知道自己的下场。“那……那青……青城……”他想辩解,但张口结舌,严非锡连两个儿子都能不管不顾,何况是犯下大错的亲兄弟。

“不能不救,那里有两万多兵马,是咱们两成多的兵力,要是被剿尽,元气大伤,会影响爹的大计!”严旭亭道,“咱们应该倾全力救出那支孤军!”

“你要是知道严重,就不该丢掉汉中。”严非锡道。

继续作战胜算不高,严非锡不想让华山陷入泥沼中。

严旭亭着急道:“只要打通这条道,咱们指不定还能反守为攻,这场仗还没打完,不能认输!”

“你二哥回不来,以后你就是掌门。”严非锡冷冷道,“你得学会心狠手辣,顾全大局。”

严旭亭一愣,爹的意思是已经放弃大哥二哥了?他仰头看着,父亲脸上罩着一层寒霜,跟四弟死时一样。他知道爹愤怒震惊,但看不出有没有伤心,爹真的对大哥二哥不管不顾了?

等严非锡走回帐中主位坐下,严旭亭瞧见了。他瞧见父亲坐下时极力压抑但微微颤抖的身子,四弟死时他没注意到,但现在他注意到了。

爹是会伤心的。

“你犯了这么大的错,竟然因此成为世子,”严非锡道,“我为华山悲哀。”

“给我五千人!不,不用给我人,让汉中弟子戴罪立功!”严旭亭道,“我去救回大哥二哥!”

严九龄讶异。严昭畴若死,严旭亭必然成为掌门,如果救回严昭畴,他在这场大战中并无过失,反倒是严旭亭会失去掌门之位。但严九龄不想深思这件事,他趁机找着了活命的机会,抬头对严非锡道:“三弟,那毕竟是你儿子,给大哥一个机会,一定替你带回侄子!”

严非锡闭目仰头,沉思许久。

“只有五千人,粮草一时接济不上。”严非锡道,“你有办法吗?”

“我会想办法!”严旭亭坚决回答。

李景风有些闷。一匹马靠近,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李景风回头见是谢孤白,讶异道:“大哥怎么来了?朱大夫说你得多休息。”

他与谢孤白相会后,因为谢孤白的病情,除了军议,纵然有许多话要说他也避免打扰,套句朱门殇的话讲,回青城要说多久都成。这回行军,朱门殇还特地为谢孤白安排了座车,防他颠簸。

“已经养够久了。”谢孤白吸了口气,问,“有心事?”

李景风摸摸脸上面具:“这样大哥都能瞧见?”

“你神情恍惚,戴着面具也能看出。”谢孤白道,“在想计先生的话吗?”

那是进米仓道前的事,军议上,计韶光提议沿途烧毁民居,绝了华山的粮,可以拖延追兵脚步。

“这不是留粮给百姓,是给华山留粮。”计韶光道,“他们能追这么快,汉中百姓肯定遭了殃,他们自个子民都不顾,你替他们顾虑什么?”

李景风却道:“人家干坏事,咱们用不着跟着干。咱们现在不缺粮,离开金州那村庄时不也还了粮食。”

“那村子才百来个人,吃两个月都不够咱们吃三天,能比吗?”

“现在还在华山领地,您说要焚烧民居,到了南江难道也要烧?”李景风反问。

“到了青城当然不同,会把百姓驱赶上山,让他们逃命。”计韶光道,“难道你以为华山会对青城子民客气?”

最后谢孤白下了决定,以进米仓道为首要,免去耽搁。

“计先生说战场上不能有妇人之仁。”李景风想起于轩卿,道,“我们留粮就是给敌人留粮,咱们不刮地皮,他们会刮。这场战事不是青城挑起的,如果怕伤亡,怕死人,那华山一来,二哥拱手就降,把青城送人,就不会死人了。如果蛮族来打,咱们怕伤亡,也得把江山拱手让人?不该是这道理。”

他摇摇头:“可我还是不想看见这样的事。”他问谢孤白,“副掌说这场仗早晚要打,不是现在就是以后,不是点苍华山先打就是衡山青城先打,大哥,副掌说得对吗?”

谢孤白点点头:“谁也阻止不了。”

李景风又想起南北星门之争,即便两个小镇也有难解的怨仇,那纷争还算容易排解,九大家之间更是复杂许多。他默然半晌,问:“这种事没法阻止?”

谢孤白沉思半晌,道:“战事才刚起,许多事都有余地,你觉得惨,实则还不够惨。现在华山也好,青城也好,进城都还是安民取粮,战事拖越久,地皮一层一层刮,届时必然农事荒芜,灾荒四起。仓禀足才知荣辱,越穷越饿,人心就越来越败坏,前朝末期劫掠、屠城、吃人肉时有耳闻,比起当时,现在还算是君子之争。”

这番话直听得李景风胆战心惊。

谢孤白道:“为百姓,尽快结束战争才是大义。”

李景风想了想,道:“大哥说的有道理,可我又想,说是为了以后那些人着想,那么现在这些人呢?华山一样能对他们的子民说,我们刮地皮是为了早点打赢青城,让华山过好日子,拖越久,死越多,可真保证他们刮了地皮,战争就能快些结束?或许他们早点打输反倒能保全百姓。以后能救多少人不知道,凭什么现在这些人就得死在面前?”

“谁也不知道以后的事,但现在的事马上就能知道,以后会不会死更多人不知道,现在这些人马上就要死。三爷说,若是有苦衷就能干坏事,那理由越是冠冕堂皇,坏事就能干得越发没底线。”李景风又想了想,摇头道,“我知道大哥二哥站得高看得远,你们看的跟我看的不是一道风景,这样的大事留给你们烦恼就好,我这样的蠢人还是别插手了。”

“你不蠢。”谢孤白沉吟着:“或许还太聪明了。”

李景风望着大哥,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沈雅言单骑而回,单瞧他那怒气冲冲的模样,卫军真要以为雅爷又要闹出什么大动静了。

马匹进入吉祥门,并无停留,闯过迎宾厅,冒着大不韪直奔钧天殿。常不平一声令下,卫军聚集,沈雅言径自奔入校场,常不平纵身跃入,横在大殿与马匹中间高声道:“雅爷,停步!”

沈雅言哪里理他,常不平也不闪躲,立身等马匹撞来,周围侍卫刀出鞘箭上弦,长枪林立,眼看再十几丈便要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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