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人心向背(一)
明不详带来的镣铐很快就铐在一众马匪身上。起初对于放出马匪,村民们还有所顾忌,牛村长说了句安定人心的话:
“怕啥?有明大侠在呢。”
村民有所顾忌,薛四哥等一众马匪也显得畏缩,他们方才死里逃生,对善良的村民又是感激又是戒备。
两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尴尬大半天,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叫徐亮的年轻小伙抖落抖落手脚镣铐,刚戴上不觉得沉,只是不习惯,“锵当锵当”的声响像是提醒他们自己是罪犯。
“能有些什么事给咱们做?”薛四哥先开了口,“我们不会农活,得学,还请大家多担待,多教着些。”
牛村长搔搔头:“谁家有粗活要做的,尽管使唤去。”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会有人道:“我窗破了,谁帮我打个下手?”
恰恰有个在马匪窝里盖屋的举手道:“我会木工,能修房。”
这对领了去,赵寡妇道:“我后院草都长成堆了,我一个寡妇,累得腰都挺不直啦。”
有人低声说了句:“哪地的杂草长成堆呢?”
这荤话逗笑几个轻浮的,赵寡妇性子再温和也容不得冒犯,于是道:“我不用,免得给人说闲话。”
牛村长怕伤了和气,忙道:“哪个烂舌根的嚼些胡话!嫂子,你家里没……缺人手,我瞧你院子是有些杂乱,找个帮手吧。”劝了两三句,赵寡妇这才领了人去帮忙。
有了开头,众人就放开来要帮手,或挑水灌溉,搬杂物,忙农活,或修建防野兽的篱笆,十九个人各有各的安排。
明不详对牛村长道:“关于这些人,还有些事要跟村长商量。”
牛村长对这大侠佩服得五体投地,忙问还有什么计较。
“绑锁链只是暂时的,往后日子长得很,得有计较,第一个便是住处。”明不详说道。
牛村长道:“我也这般想。村里人丁不多,老房子不少,只是年久失修,不挡风雨,得修。”
明不详道:“得修,还得派人看着。”
牛村长点头:“这是。”
明不详道:“还有件事还请注意,村里总不能绑着他们一辈子,他们干活也得给些钱,置办些事物,等凶性改了,镣铐便能卸掉。”
牛村长忙不迭点头:“当然!当然!我们也得对人家好些。以后若能成一家人,别的不说,多十九个会功夫的,就算当护院,村里底气也足。”
明不详点头:“是这样。”
说完这些,明不详又回到观天台。远远望去,河岸对侧扎了营,这支队伍昨日就抵达冷水滩,却未渡河,与原先的营帐隔着河遥遥相望。
围绕在冷水滩大军营帐周围的是南方来的难民,一片密密麻麻。
零陵城始终没有动作,明不详想,另一边的山头兴许能看得清楚些,但肯定无法如这般尽收眼底。又或者能,但想必双方已派了探子上去,可不像牛山村这么宁静。
就是远了些,瞧不仔细。
他想起李景风那双眼睛,若有那样一双眼,倒也方便。
李景风还活着吗?他离开昆仑宫了吗?他现在在哪,能在江西见着他吗?
如果李景风活着,为了找回彭小丐的孙子,他定然会去江西,会试图杀臭狼。或许他知道杨衍的下落?不过即便自己问,李景风也不会说,但那不是大问题。
明不详希望这场战争不要太久,以免错过。
他回过头去,望向村子方向。
或许久一点也无妨,他并没有这么着急。
※
“殷堡主怎地来得这么快?”蓝胜青问。远在鹤州的殷家堡竟来得比宝庆的天云派更快,而且多达五千人,几乎是殷家堡的八成人马,这等于放空了对青城的边防。
原来蓝胜青抵达冷水滩后才召集附近门派支持,殷莫澜却早在得知边境被犯就已整兵。他判断零陵是点苍必夺之地,率军出发时,天云派都还没收到蓝胜青的军令,若不是殷莫澜稳扎稳打,缓缓进军,保持弟子锐气体力,又兼顾粮道通畅,只怕比蓝胜青更早抵达战场。
“那青城的边防呢?”蓝胜青疑问。
“沈掌门传书少林,说支持掌门担任盟主。”殷莫澜道,“若有变故,我两位哥哥能处理,贱内也留在鹤城。”
殷莫澜的妻子沈凤君是沈玉倾的小姑,与驻守播州、剑河的沈从赋、沈妙诗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有这层关系在,殷莫澜才能尽起鹤城之兵赶来冷水滩驰援。
另一方面,天下虽对青城之变有些疑虑,都怀疑沈玉倾夺父之权,殷莫澜却有不同想法。沈雅言来鹤州城查秦曼瑶一案,他隐约嗅出当中有些问题,或许青城之变非外界所想那般简单。
蓝胜青素闻殷莫澜稳重,没想到竟还有急智,他正为粮食与是否进攻零陵苦恼,得了这五千人,甚有底气,于是道:“殷堡主远来驰援,将士疲累,先歇一日,明日便渡河与大军会合,伺机反攻零陵。”
殷莫澜摇头:“我还不打算渡河。”
蓝胜青讶异:“你不渡河?那怎么与大军会合?”
殷莫澜摇头:“我们先在对岸观望,作犄角之势,觑势而动。”
应成虎道:“隔着一条河,主寨受袭,你们都来不及救。”
殷莫澜道:“点苍来袭,主寨要能自守,若主寨失守,我便撤军。若要进攻零陵,我当率领弟子渡河相助,若不进攻,我就在对岸等待。”
应成虎心中不满,问道:“主寨失守你不来救,反要撤逃?殷家堡的弟子听谁指挥?”
殷莫澜道:“殷家堡的弟子听殷某指挥,殷某听副掌指挥。”
蓝胜青道:“既然听我指挥,还请殷堡主率弟子过河,只等宝庆天云派崔掌门到,一鼓作气夺回零陵。”
殷莫澜仍是道:“我不渡河。”
应成虎大怒:“你这也算听指挥?”
饶是蓝胜青脾气温和,也有不满,问道:“你为什么不过河?”
“我还不知道理由。”殷莫澜回答。
这话让蓝胜青更是焦躁,于是道:“你没有理由,又不听号令,这算什么,来看戏吗?”
殷莫澜道:“诸葛然是个聪明人,知进退,点苍能势如破竹,正是他坐镇指挥,既然已经打下零陵,怎么不一鼓作气把祈阳也占了?”
应成虎道:“他一鼓作气打来,总有些伤亡,贪吃吞不下,需要休整。”
蓝胜青道:“有消息说他回点苍奔丧了。”
殷莫澜点头:“原来如此。”
蓝胜青道:“既无疑虑,那殷堡主……”
“我还是留在对岸。”殷莫澜竟仍摇头,“无论副掌怎么说,除非要进攻零陵,否则殷某绝不渡河。”
应成虎喝道:“这算什么?你连副掌的话也不听?行军打仗,难道还有两个头儿?”
殷莫澜道:“我觉得他们想等我们聚集,或许我猜错了,但我想多观望一阵。”
蓝胜青虽然不满,也无可奈何,殷莫澜是殷家堡掌门,处置他,难保那五千人不生哗变,于是问道:“殷堡主不愿意渡河就罢了,军中是否有粮?”
殷莫澜恭敬回答:“有。”
“现今主寨缺粮,还请殷堡主送些粮来。”蓝胜青说。几万难民守在营寨外,日日来讨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