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就住一个老头,镇上人为了抢他家当,把他打死了。”
李景风吃了一惊:“被镇上的人打死的?”
“馒头!给我馒头!”小孩大喊。
“是什么人打死的?”
“镇上谁打死人不用负责,当然是狗屄养的廖明啊!快给我!”阿茅喊道。
李景风寻思她话中含意,之前王猛便怀疑这小镇有问题,现在又听阿茅说是执掌该地的分舵主廖明打死庄园主人,更是怀疑。他总感觉这小镇上有许多古怪,只是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阿茅不断催促,李景风叹了口气,将剩下半颗馒头丢给她。阿茅接过却没吃,李景风知道她要留着忍饿。自己以前在易安镇也有过这种日子,那时母亲病重,自己打零工挣钱困难,还要为母亲买药,总是把一颗馒头分成两半,非饿极了不吃,还得瞒着母亲说自己在外头吃过了。
他又看向阿茅,这孩子不知怎么养成这阴狠性格,瞧她浑身是伤,肯定没少受苦,本想劝她些话,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阿茅见他不走,问道:“你还想干嘛?”
“廖明为什么打死这庄园主人?他犯了法?”李景风问道。
“呸!”阿茅骂道,“廖明看见庄园这么大,以为里头有值钱的东西,一大批人来镇上把吃的都抢光,他要大伙把家当跟粮食都交出来,老头没拿出值钱的东西,他不信,说老头藏粮,带着弟子闯进来抢,就把老头打死了,还对着那些个死狗说这是榜样。操,操娘逼的!”她年纪虽小,骂起脏话毫不含糊,粗言秽语张口就来,满是暴戾之气。
李景风惊道:“有这事?廖掌门不是说,等粮来了,这场仗熬过去,就把家产归还?”
“也就那群死狗会信!”阿茅骂道,“都是群死狗,早死晚死,被人坑死的死狗!”
李景风觉得她话中有异,问道:“什么意思?”
“关你屁事!”阿茅骂道,“快走,再不走我要大叫了!”
“不要开口闭口都骂人。”李景风道,“你生活艰难,所以干坏事,坏事干多总会失手,你年纪小,人家宽让你些,等你年纪大了,同情变厌恶,定会出大事。你若记得那两巴掌,就得知道怕。”
阿茅大骂道:“你就给我两颗臭馒头,扯什么道理!快走啊!我讨厌你!”
李景风只得站起身来,心想这样离开,这孩子以后多半会遭横祸,不遭横祸也得成个谋财害命的歹人,不禁犹豫,于是道:“你有苦处,可别人没欠你。我眼下也不知道怎么帮你,望你以后能走上正途,保重。”
他离开庄园后,仍对阿茅所说之事耿耿于怀,索性绕路往当地门派走去。
那里有夜里唯一的灯火,极易辨认,也是个庄园,门口金漆匾额上写着“廖府”两字,瞧着不像门派,而是私宅。李景风跃上屋顶,趴低身子往里望去。
后院里堆着许多大缸,里头料是腌菜、肉干之类的食物。还有间上了三道锁的米仓。米仓前还有两名守卫。
大门后停着辆马车,一名尖脸壮汉指挥十余名手下,正把一个个大箱子搬上车。这是做什么?李景风心下怀疑,缓缓沿着屋檐攀爬,眺望后院,那里还堆着许多箱子,又有十余人照着一名中年妇人的吩咐把些字画、雕刻、瓶、怪石分派清楚,一一装入木箱。
李景风隐约猜着什么,不由得怒火中烧,回到客栈与王猛会合。
“掌门在搬财货?”王猛讶异。
李景风道:“莫怪这么晚这大宅子还亮着灯。”
两人推敲一番,料是这廖掌门以留守为名目,搜刮镇上几百户财货,打算偷运走。只是这大批财货也不知怎么运送?
“他不是说铁岭门的人要来?”王猛思索着。他听说过许多大案,当中不少奸险狡诈,于是道:“说不定这话是真的,只是不是运粮来,是来搬财宝。他把镇上人饿得半死不活,说是要留守家乡,到时要走,没人能拦着。”
“这说不过去。”李景风道,“铁岭门也是衡山治下,事发后衡山定然追究。”
王猛想了想,沉吟道:“不会……应该不会……”
李景风见他吞吞吐吐,追问起来,王猛才道:“最狠的……莫过于屠光这个村,嫁祸给点苍。”
李景风惊道:“这也太歹毒!为了这点钱财……镇上有千多人呢!”
王猛也道:“我想也不至于。他不过一个分舵主,得了这笔巨财,索性搬到点苍或丐帮领地,衡山要追究也难。他迟迟不走就是等接应人马,大笔金银要带走可不容易。”
接着又道:“再过几日,这里的镇民饿得走不动路,指不定要饿死在镇上,不用他动手,少说也得饿死百来个。”
李景风不由得大怒,道:“得揭穿他,不能让他白害这许多人命!”
王猛摇头道:“兄弟,这事我们管不了。人家的地头上,门派弟子都有一两百,你闹腾什么?”
“那倒未必。”李景风道,“你瞧见今日来的刑堂弟子没?”
王猛一愣,问:“兄弟什么意思?”
“那些刑堂弟子也饿得慌。”李景风道,“他干这事得隐密。这些弟子家眷全在镇上,抛下难,带走也不讲究,我猜知道这事的人不多,顶多二三十个。就我今晚见着的这些人,我们琢磨下,得把这件事给办了。”
王猛惊道:“兄弟,你真要管这闲事?”
※
阿茅先将仓库门掩上,确定李景风离开庄园,才回到之前被李景风发现的房间,从后门走出是间紧邻着厨房的下人房。
屋里很黑,她没有烛火,看不清楚,只能趴在地上用双手摸索。
“在这,你等会。”一个老迈的声音在阿茅耳畔响起。阿茅吃惊问道:“老头子,你跑出来做什么?”
“怕你出事。”
“咚”、“咚”,敲击声在黑暗中响着,接着是一阵嘎吱声。阿茅隐约看见地板被掀开,那是他们的藏身处。
“你在哪?”那老迈的声音问。阿茅哼了一声,没回话。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她肩膀,阿茅也搂住那老者的腰,两人相互搀扶着走进地下密室。
密室里更黑,随着暗门落下,阿茅什么都看不见了。
“小心摔着。”那声音道。
“你又帮不上忙,出去挨打而已。”阿茅道。
那人行动迟缓,但在黑暗中如履平地,反倒是阿茅小心翼翼在阶梯上试探每一步。那人也不心急,等着阿茅踏稳每一步才前进。
确认走到底层,阿茅抓住老人的手,将两颗折半的馒头塞进他手中,随即退开。
“你留着吧。”老人道。
“我吃过了。那傻子给了我两颗馒头,下午我还吃了他一大块肉干。”
“你快些离开镇上。”老人道,“拖下去,你得饿死。”
“去哪?所有人都在逃难,去谁家牙缝里挑剩菜?去哪不都是饿死!”阿茅怒骂道。
“镇上若是乱了,你都要成人家牙缝里的剩菜。”
“谁吃谁还不一定呢!”阿茅靠墙坐下。方才李景风打的那两巴掌还有些疼,她更是恼怒,恶狠狠道:“等廖狗闹起来,镇上还不死几条人命?我饿慌了,上去捡几具尸体,顶大半个月!”
“那个人叫李景风是吗?”那老人问,“他是个好人,你求他带你走。”
阿茅怒道:“你又知道了!你就是个瞎子,看得出什么好歹!”
“你去探他口风,看他是不是打巴县来。”那老人说道,“我想我认得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