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那婆多所写《萨婆多经》并未记载第二次灭世。他率领的族人在多索国东方山上定居,衍那婆多鼓励信众散播教义,越来越多人慕名而来,衍那婆多死前已聚集了数千人之众。他们建立城池,称为圣衍那城,那座山被称为圣山。衍那婆多死后,他的尸体回归火中,异香芬芳,骨肉如旧。
杨衍提问:“怎么烧过了还骨肉如旧?”王红解释说虽然皮肤干枯焦化,但尸体像是干尸一样,没有烧烂。杨衍噘了噘嘴。王红又说,衍那婆多的尸骨存放在圣衍那城,要不是一千三百前的灾难,现在仍能供人瞻仰。
圣衍那城逐渐吸引越来越多的信徒,但也引来了周围诸国与邪信者的憎恨,在千年间经历了三次灭亡,又三度振兴。这段时期后来被称为圣音时期,直到一千二百年前,第二位先知腾格斯汗诞生。
腾格斯汗本名腾格斯,“汗”是部落对领袖的尊称。他出生那年,圣衍那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天灾,剧烈的地震改变了圣山的地形,圣衍那城周围出现巨大的裂缝,最窄处也宽逾十丈。圣衍那城被裂缝孤立在山中,摇摇欲坠,没有一个信徒逃出来。
这场天灾震惊了萨教徒们,他们再也回不到圣衍那城,无法瞻仰衍那婆多的圣容。他们不明白自己如何亵渎了神,引来这样大的灾祸。
腾格斯自小信奉萨神,他能断最艰难的案子,发明最复杂的机关。他能看透万物运转的规律,他的智慧无人能敌。传说他一出生便能说话,他历经过七死七难,每当智慧不能解决困境时,他便祈求萨神,总能在万死险境中得到救助。这坚定了腾格斯理解萨神赋予他的使命,他专注倾听神谕,终于听到萨神的指示,成为萨神的信使。
他聚集大量萨教徒,重新解读《萨婆多经》。腾格斯说萨神既然毁灭过多索国,定然会再度灭世,圣山的灾难是萨神的示警,暗示着第二次灭世开始,而第一次灭世之所以被阻止,是因为信徒有了智慧,于是延伸出另一个教义,延缓萨神第二次灭世的方法就是增加萨神的信徒,让众生荣耀萨神。
腾格斯率领萨教徒们东进,打倒了许多小诸侯,百战百胜,被尊为“汗”。这个教义在教内不是没有反对者,但在“鲜血辩论”后,最终归一。
腾格斯所著的《腾格斯经》成为教内第二本经典。这千年间虽然出现过许多注解萨神的经典,但没有一本比得上《腾格斯经》。《腾格斯经》注解了萨司、贵族、平民与奴隶的身份,“巴都”这个词也是腾格斯创下。
他成为了最早的萨司,“萨”是火与光的意思,“司”是使者的意思,萨司就是神的使者。
腾格斯汗五十五岁在战场上染病身亡,在他死后,他所征伐的部落主蠢蠢欲动。贵族们企图从萨司手上夺回失去的权力,然而徒劳无功。由于腾格斯汗大量焚烧书籍,将其斥为“邪识”,屠杀异端,异端多是有识之士或读书人,大量的知识与技术落入萨司体系下的教派人马,贵族们发现失去萨司体系的支持,他们无法治理部落,只能选择与萨教共治。
此后百多年,萨族南征北讨,若是部落之主愿意率众信奉萨神,王族就成为萨族部落的贵族,平民便是平民,若是不愿意信奉萨神,就被称为盲信者、盲猡,被萨族击溃后,一律贬为奴隶。
“还有没有别的先知?”杨衍问,“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萨王、萨尔什么的?”
“他不是先知,他是萨神之子。”王红回答,“也是光与火焰之王子。”
杨衍歪了歪头,示意王红继续说。
腾格斯的教义并不是没有质疑者,争战百多年后,萨族疲惫不堪,叛乱四起,于是有了质疑的声浪。
萨族分裂为两派。一是信奉衍那婆多的原始派,他们主要群居在边关以西,大草原与荒漠的东边,以和平传播萨教为主,不承认第二次灭世说法,认为每个灵魂在公正审判后将重回世间。另一派则信奉腾格斯的灭世说法,主张以武力征服,让世人信奉萨教,根据地在西边。两派间互相指称对方为异端,互有攻伐,腾格斯派虽占上风,但由于更西边的蛮族时常侵扰……
杨衍提问:“蛮族?”
王红点头:“萨教西边与北边的蛮族,有些来自边荒,有些来自寒冷与阴湿的国度,甚至有来自永夜之地的,都是不信奉光与火的盲猡。”
“我现在相信蛮族西边肯定也有蛮族。”杨衍嘲讽道,“他们来自西海之地,来自海上的浅滩,来自永日照耀之邦。”
王红道:“关内称萨族为蛮族,萨族称关内人为盲猡,都是这个意思。”
由于腾格斯教义的萨族时常受到蛮族进攻,而衍那婆多派长期与关内和平往来,派出使节与前朝通好,前朝皇帝还曾派军队协助衍那婆多派击退腾格斯派,过程中大量汉人信奉了萨教,往关外迁徙,加上关外原本就有的汉人,汉人在衍那婆多教派中占据了半数以上。
另有一事是通商问题。萨族以教治地,不统一语言,加上腾格斯时期南征北讨,语言繁杂,与汉人通商,汉人难以学习这么多语言,于是大量的衍那婆多教派的商人开始学习汉语,这使得汉语成为衍那婆多教派的多数语言。
这些人有些或转信腾格斯教义,或征战被俘虏而流落至腾格斯群落,又把汉语往西边传播。经过几百年,汉语渐渐成为萨族广为流通的语言,信奉腾格斯教派的群落也需要经商,同样需要汉语。
“我以为腾格斯教派只负责打仗。”杨衍道,“我听说萨族侵扰边关有几百年了。”
王红摇头:“只会打仗不会长久,萨族一样需要通商。边关封了,就与西边的蛮族通商。前朝时期,侵扰边关的萨族都是腾格斯教派的信奉者,但当时关内的实力与势力都不是萨族所能比拟。再说,比起散播教义,这时期的腾格斯教派对衍那婆多教派的仇恨更深。”
“怎么会?不都是萨神的子民?”杨衍皱眉问。
“错误地信奉神比不信神更可恶。”王红道,“衍那婆多教派引导人们走向错误的道路,曲解了神的旨意,这比不信神危害更大。”
杨衍想起少林的正俗之争,虽不尽相同,但隐隐理解王红的意思。
这种种原因使得衍那婆多教派在信徒数量上占据极大优势,腾格斯教派虽然骁勇善战,也无法消灭衍那婆多教派。王红说道:“因为征战不断,这一千年被称为征伐时期,这样的局面一直维持到一百五十几年前,萨尔哈金出现为止。”
前朝开始衰败后,军事上已不能给予衍那婆多教派太多帮助,腾格斯教派逐渐占据上风。差不多一百六十年前,一名自称萨尔的青年忽地崛起,短短三年间统一了腾格斯教派部落。
“就是你最早说的那个萨王?”杨衍再次确认,得到王红肯定的答案。
“萨尔并不是神子的本名,而是化名,哈金是后来对他的尊称。或许萨司那边有相关的记载,但我们唯一知道的只有他来自关内这件事。”
“你说什么?”杨衍再次打断王红,诧异地问,“蛮……不是,萨尔哈金是关内人?”
“是,萨尔哈金是汉人。”
杨衍张大了嘴巴,他从没想过,那位率领蛮族铁骑企图踏平中原,在红霞关与怒王和尤长帛大战的蛮王,竟是汉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