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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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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昆仑共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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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玄虚……真不是吃丹药把脑子吃坏了?众人不就是不想场面尴尬,这才不多说?齐子慷心下抱怨,果然诸葛焉抢先发难,冷冷道:“谁说是推举?昆仑共议的规矩本就是投票。”

玄虚疑惑道:“有这条规矩?往例都是点了名,众人无异议,就当了盟主。”又摇头道,“诸葛掌门,你资历浅,忘记上回的规矩。连同这回,昆仑共议老道来了三次,记得比你仔细。”

徐放歌道:“玄虚道长,照规矩就是投票,我们照规矩来。”说完望向李玄燹,问道,“李掌门,您觉得呢?”

李玄燹淡淡道:“照规矩来吧。”脸上无一丝波动。

齐子慷走进隔间,里头有一张长桌,约摸六尺长三尺宽,桌上放了朱砂与笔,另有一叠纸,每张纸上都整齐写着“青”、“华”、“崆”、“苍”、“衡”、“僧”、“唐”、“丐”、“道”九个不同字样,“僧”指少林,“道”指武当,共九张,不多不少。一旁有个票箱,高尺半,径宽五寸,洞口仅有一个指头粗细,能投入不能取出,开口在底部上锁。

最初昆仑共议的规矩是共推盟主,后来势力消长渐渐明朗,较为弱小的青城、唐门、华山三派不知不觉便失了角逐盟主的资格。现今天下与当年九大家分庭抗礼的天下又有许多不同,齐子慷不由得感慨,再过九十年,九大家又是怎样的势力消长?点苍当年起了个头,让青城华山唐门三派绝于盟主之位外,今天又起了这个头,之后又会是怎样的局面?

他提起笔,蘸了朱砂印泥,陷入沉思……

接着依序进入的是诸葛焉、唐绝艳、李玄燹、徐放歌、觉空、玄虚、沈庸辞,最后是严非锡。众人依序投完票,齐子慷取出票箱,当着众人打开,从里头掉出九张折叠方式各异的纸。

齐子慷道:“众目睽睽,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昆仑共议,选贤与能,无论结果为何,均不得改换主张。”

唐绝艳娇声道:“诸葛掌门你听见了?结果是什么便是什么,改不得了。”

诸葛焉冷笑道:“问我做什么?开票便是,服不服另说。”

玄虚道:“诸葛掌门,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说你没当上盟主便要不服了?”

诸葛焉只不理他。

自始至终都未开口的觉空忽地冷冷道:“二爷,亮票吧。”

齐子慷点点头,拣起一张纸打开,见上面用朱笔圈着“衡”字,于是道:“衡山一票。”

接着又打开第二张,仍是勾选着“衡”字,又道:“衡山两票。”

到第三张时,又是“衡”字,他道:“衡山三票。”

玄虚道:“不过就是个过场,李掌门,恭喜你了。”

他料定衡山五票,点苍唯有丐帮、华山,最多加上崆峒,不过四票,衡山自是十拿九稳。

“唐门一票。”

玄虚脸色一变,转过头去,只见齐子慷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圈着个“唐”字。饶是李玄燹和觉空如此深沉之人也不禁动容,沈庸辞更是一脸讶异。

真没想到,到了这地步,小猴儿还能玩出这一手来,齐子慷不由得佩服。随即打开第五张纸条,仍是圈选唐门,于是道:“唐门两票。”

唐绝艳咯咯笑道:“承蒙几位掌门错爱了。”

点苍支持唐门当盟主,盟主最少有半个落在点苍手上,没有比这更好的利益交换。铁剑银卫能出崆峒,至于唐门跟点苍要怎么分配利益,那就是冷面夫人与诸葛然之间的事了。当然,老狐狸与小狐狸肯定又要一番斗法,但那是后话。

诸葛焉哈哈大笑,道:“冷面夫人德高望重,从一个妓女当上唐门掌事,谁不佩服?她当昆仑共议盟主,众望所归!”

他得意忘形,说出来的仍不是人话,竟把冷面夫人当过妓女这事也给提上。唐绝艳却不计较,只是微笑。

唐门倒戈,点苍的四票加上唐门的一票,唐门胜出已是定局。九十年来,这是唐门第一次登上盟主之位。冷面夫人以一个妓女出身,最后登上号令九大家的盟主之位,这绝对是空前甚至绝后的壮举,也是作为一个女人前所未有的胜利。

这一场博奕,终究是诸葛然赢了,不,或许这不是诸葛然一个人的想法,这事只有问唐绝艳才清楚。诸葛焉才上山一天,还先陪着自己喝了酒,他就打定主意投给唐门,还能联络华山、丐帮跟着改弦易辙?还说服唐门倒戈?尤其是华山,丧子之仇还在,就算华山是点苍的狗,能这么轻易放过唐门,任由唐门当盟主?若是诸葛然在还有几分可能,可来的是诸葛焉,他要说服人就难了。齐子慷心想:“或许这是冷面夫人一开始就盘算好的,她早与诸葛然达成协议,这样说来,当初把孙女嫁到青城时,冷面夫人就已谋划到这一步?点苍与衡山的鹬蚌相争,青城的来回奔走,最后都是唐门得利?”

“唐门三票。”齐子慷脑中盘算,口中却没停止宣读。

只剩三张票了。

他取出下一张,不由得又是一愣,众人见他未说话,往他手上看去。

那张纸上空白着,没有任何点选。

徐放歌讶异道:“这算什么?”

“什么都没选,就是弃权不记。”齐子慷心下一沉,连忙打开最后两张,低声道,“唐门四票,衡山四票。”

诸葛焉勃然大怒,喝道:“谁?谁没投票?!”他望向徐放歌、严非锡、唐绝艳,又望向齐子慷,一时竟不知对谁发作。

觉空缓缓道:“若说是本座,诸葛掌门信吗?”

诸葛焉气急败坏,嚷道:“当然不信!”觉空是支持衡山的,这一票断然不是他。

觉空道:“既然不信,诸葛掌门无须大呼小叫。”

诸葛焉怒道:“现在平手,盟主归谁?”

玄虚道:“诸葛掌门切勿心急,须知火烧功德林,最是伤身坏本。心静则气和,气和则理顺,理顺则脱杂念,心无杂念,人是完人,身是仙胎。这番平局,再投一次便是。”

他说了半天,只有最后一句是重点。觉空道:“既然先前少了一票,再投结果也是相同。”

一直沉默不语的徐放歌此时说话了:“觉空首座不能这么说,或许这人之前弃票是一时拿不定主意,再投一轮或许就能想清楚,谁当选盟主才是众望所归。”

他铲除异己,无非想纳丐帮为家天下,这一举措必须要有盟主支持,不然将来传位于子,被安上个得位不正的罪名,变数太多。局势发展至此,丐帮与衡山翻脸已是定局,李玄燹当上盟主对他必然不利。

诸葛焉转头望向严非锡,质问道:“老严?”

严非锡道:“不如重选一次吧。”

诸葛焉大声道:“直接点名!谁是点苍的盟友?举手!”

李玄燹忽问:“二爷,这是规矩吗?”

齐子慷愣住。若是举手定能打破僵局,可这又不是规矩。用举手的方式让衡山退出盟主,衡山肯定不吃这亏。

他望向唐绝艳。

唐绝艳的脸色方才有一瞬苍白,这是连她也没料到的意外,可也只有一瞬,她立刻恢复了宁定。诸葛焉方才说错的话如果不修正,她是不会表态的。唐门要的是盟主,即便是与点苍妥协,让渡部分权力的盟主位置,也不是“点苍的盟友”这个身份。当下她只是默不作声,可也在盘算,到底点苍的盟友当中,是谁背叛了?

齐子慷看出了这姑娘百转千折的心思,既感叹着冷面夫人后继有人,又遗憾今天若是诸葛然在这,就算想不出办法,也不会像诸葛焉这般大呼小叫,纯发脾气。

“不若改日重选?”李玄燹道。

这是对衡山最有利的方式,诸葛焉再笨也不会答应,大声道:“就今日!”

觉空冷冷道:“诸葛掌门,这里是昆仑宫,二爷还是盟主。”

徐放歌摇头道:“我也不赞成改期,投几张票的事,耽搁得了多少时间?如若真投不出来,诸葛掌门的想法也挺好的,众人举手,知道各自支持的是谁,也好……相互劝劝。”

齐子慷一时拿不定主意。

只听沈庸辞道:“诸位抱歉,沈某有些不舒服,且到门外透透气。”又道,“诸位,与其争执,不如静下心来冷静想想,再作打算。”

齐子慷道:“沈掌门请。”又道,“几位掌门,再想个办法吧。”

沈庸辞推开门,站在门外大口吸气。殿内,只听徐放歌问道:“严掌门,你是支持唐门的吗?”

严非锡冷冷道:“徐帮主觉得是我没投票?”

徐放歌沉吟道:“严掌门与唐门有杀子之仇……”

诸葛焉大怒道:“老严,真是你?!”

严非锡冷冷道:“诸葛掌门,华山点苍交好多年,你现今怀疑起我来,岂不可笑?”

齐子慷道:“这样吧,派人拿纸来,我们再投两次,如果三次都是一样的结果,那就改日再议。”

他说完转过头去,屋外的沈庸辞正望向门内,两人对上眼。

他听到震耳欲聋的声响,还没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便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如同跌进了深渊,无数重物往身上压来。

※ ※ ※

这是杨衍万万想不到的情境,整座共议堂就这样夷为平地。他甚至来不及沉浸在严非锡和徐放歌死去的喜悦中,就听到彭小丐低声道:“走!快走!!”

杨衍觉得自己的手被一股大力拽着,那是彭小丐,正如当年彭老丐牵着他的手飞奔一般。

“有刺客!”沈庸辞方从这场震动中惊觉过来,发现躲在隐密处的彭小丐与杨衍,只见这两人快步而逃,沈庸辞不假思索,身子一晃,风驰电挚般追了上去,口中大喊:“有刺客!”以他武功,就算不如彭小丐,要追上一个拽着杨衍跑的彭小丐却不难。然而沈庸辞才奔出几步,却猛地停下,脸色发青,不住喘气。

彭小丐讶异沈庸辞如此不济,难道是被那场爆炸震伤了?他无暇细想,这么大的动静,铁剑银卫转眼就到,这里马上就是天罗地网,他必须逃出去。

“杨兄弟,走!不要停,走!”彭小丐高声大喊。

他立刻就见到追兵,殿前转进一队二十余人的银卫。彭小丐不打算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这时候除了百口莫辩还是百口莫辩,持刀潜入的自己怎样都跟共议堂的惨案脱不了关系。

乌黑的刀光一闪,一名银卫被开膛剖肚,彭小丐将他踢倒在地。杨衍与一人接了几招,他在彭小丐身边大半年,五虎断门刀早练得纯熟,武功大进,但驻守在昆仑宫的银卫非同小可,绝非他三招两式能打发。

“跟在我身后,不要停!”彭小丐没有恋战,护住杨衍一路冲杀。他每一刀都使尽全力,没留半点余地,也不保留半分体力。哪怕只迟上一步,迟一步冲出去都危险。

他刚杀掉五人,或者六人,冲出人墙,还未走远,忽地察觉背后一股凌厉至极的破风声袭来。彭小丐回头一刀,刀剑交格,火星四溅,却是沈庸辞青着一张脸追了上来。

只见沈庸辞不住喘息,疑道:“彭小丐?杨衍?”

彭小丐知道沈庸辞是绝顶高手,却不知他为何脸色如此苍白,难道当真受了内伤?彭小丐不与他纠缠,狂啸一声,纵身跃起,纵横天下当头劈下。

沈庸辞举剑迎上,使的是青城“大器诀”当中一招:“大方无隅”。剑光初时如四点成方,后又八点成角,接着十六角似圆。这招取道德经中“大方无隅”之意,以方起,以圆终,以四角起,至八角,十六角,练到高深处便是三十二角、六十四角,似方但也非方,似圆却又非圆。一般说来,练成八角才算有成,若是高手,能至三十二角,若是顶尖,据说当年创出此招的顾琅琊能刺出一百二十八角。沈庸辞与沈雅言兄弟最多只能刺出六十四角,余下的两位弟弟,连同沈玉倾在内,则只有三十二角的能耐。沈未辰十三岁时已能顺利刺出十六角,但雅夫人不喜她用剑,此后便未再练。

“大方无隅”是青城绝招,是取方为圆,以简化繁,与纵横天下一横一竖,驭繁为简的道理恰恰相反。道理虽反,两招却无高下之分,初时还是旗鼓相当,等彭小丐刀势走熟,沈庸辞即刻溃不成军。只闻“嗤”的一声,他胸口处被划开一道深口,顿时鲜血直流,连忙纵身后退。

彭小丐对于对手这般不济甚是讶异,但见沈庸辞脸色青白,疑惑道:“你中毒了?”

沈庸辞更不打话,一剑刺来,彭小丐格开来剑,飞起连环脚,沈庸辞格挡不住,摔倒在地。

耳后又听杀声震天,彭小丐拉了杨衍,往他处转去。沈庸辞坐倒在地,喊道:“快……快救人!盟主跟各位掌门被埋在底下了!”又喊道,“小心,里头有毒!”

彭小丐抓着杨衍往无人处逃去,左转右跑,靠着王红给的地图四处逃窜。然而追兵始终不绝,或三五人一组,或一二十人一队,彭小丐一路斩杀,夺路逃生,不到一刻间已不知杀了几人。

然则杀再多人也是无用,两千人……昆仑宫内就有两千名驻兵,山下还有四千人,若是一起冲上来……彭小丐忽然明白,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个晃子,是只替罪羊。

他拉着杨衍转进某个角落,勉强避过一波追兵。杨衍察觉彭小丐手心全是汗,他很明白天叔跟自己处在怎样的险境里。

“天叔,我的仇已经报了,严狗贼死了!”杨衍道,“虽然不是我亲手杀的,但也算出了分力,我死也瞑目!”

他紧紧握住彭小丐的手,紧到连彭小丐都觉得生疼。

“你一个人跑,威儿还要你救!你本事高,逃得掉!”杨衍猛地跪下,叩头泣道,“天叔,我欠你跟爷爷的,永生永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他说完,甩开彭小丐的手,往着一队卫兵冲了出去,随即转身就跑。那群卫兵见他身影,吆喝着追上。

杨衍自忖武功低微,只是彭小丐的拖累,与其带着自己逃,不如由自己引开追兵,以彭小丐绝顶功夫,或许能逃出生天。他只望为彭小丐争取时间,当下也不与人交战,只是夺路狂奔,吸引追兵。他轻身功夫本不高明,没多久便被追上,只得回头相抗。他以一敌一或许还能取胜,以一敌多当真毫无胜算,只几招就险象环生,狼狈摔倒。

眼看一道刀光迎头劈下,杨衍心中一凉,只想:“总算能回家了……”

“哇!”的一声惨叫,一道刀光从那人身后穿入,定睛一看,却是彭小丐那柄黑刀。

原来彭小丐早追了上来,眼看救援不及,掷出手中黑刀救人,随即抢上,以掌代刀,掌劈脚踢,又打倒三人,把尸体上的刀拔起。杨衍见他不愿丢下自己,虽然感激,却又气急,只道:“天叔,你快走,别管我!”

彭小丐拉起杨衍道:“这节骨眼上,我能丢下你一个人逃?我也一条命,死了,威儿就安全了!”

他们正在共议堂后方一处廊檐下,说话间,前后各有二十余人赶到,口中不住呼喊:“刺客在这!刺客在这!”

杨衍哭道:“天叔你别闹!我们这样逃不掉!”

彭小丐道:“你不想逃,我想逃!你死在这,我还少个帮手!别废话,跟娘们似的!站起来,干你以前干的事,边骂娘边杀出去!”说着举刀大喝一声,往前冲去。

杨衍见彭小丐无所畏惧,胸中豪气顿起,抹去眼泪,持刀起身,大骂一声:“我操你娘,杀!”

一老一少冲入人群,一阵狂冲乱杀。绝处求生,两人豪勇非比寻常,虽然多处负伤,四十余人的包围圈竟被冲散。两人且战且走,穿行在廊道房间中,或推掩家具,或跳窗越户,或锁门阻敌,或避入假山树后,这样打打逃逃,银剑铁卫直是抓不住他们。可两人被重重包围,也逃不出昆仑宫,躲躲藏藏,竟被逼至一处庭园尽头,往前是一面石壁,除了旁边一间茅厕,再无他路。

身后又有十余名追兵追上,彭小丐犹能支撑,杨衍早杀得精疲力竭,不住喘息。只听他笑骂道:“操你娘,来送死!”他大仇得报,再无遗憾,挺身向前,与那十余人斗将起来。

杨衍手腕酸软,一记交击,钢刀脱手飞出,一柄流星锤往他脑门砸来,彭小丐欲待救援,已是不及,只能惊呼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打哪窜出两条人影,其中一人将那银卫揪住甩开,救了杨衍。

只见这两人拳打脚踢,武功极为高强,只几下便将那十余名侍卫打倒在地。杨衍甚是讶异,鼻中闻得一股恶臭,像是茅房的味道,忙站起身来。

他正要道谢,那两条人影当中一条竟往另一人攻去,转眼两名援军竟内斗了起来。杨衍更是讶异,定睛一看,不由得喊道:“明兄弟!景风兄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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