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根沾满了鲜血的红木,尖端碎裂,里头露出一截尖物,闪着黑沉沉的金属光泽。
“这是什么?”沈庸辞接过一看,讶异道,“乌金玄铁?”沈玉倾走上前,沈庸辞把红木递给他。
那红木果真是二胡的弓,弓身有些弯曲变形,侧面木头碎裂,隐约看得出里头藏着一根细长金属,前端已磨得尖平,犹如箭簇一般,果然是沈家的宝物乌金玄铁条。
“这是怎么回事?”沈庸辞问道,“这是谁的?”
“我在使者被射杀的轿中见到的,里头的乌金玄铁确实是我们沈家的,前端被改过,磨尖了,这是凶器。”沈雅言道。
“这是凶器?”沈庸辞再问,“你为什么藏起来?”
“我见了凶器,怕与家人有关,预先藏起。”沈雅言道,“我回到家里翻找,我收藏的那两根乌金玄铁不知何时竟失窃了一支。”
“谁有本事能从你房里偷走东西?”沈庸辞道,“青城有内奸?”
沈雅言道:“这两支乌金玄铁收藏隐密,平时也不拿出来把玩,何时失窃,谁有嫌疑,毫无着落。”
“既然找到这箭,为何不早点拿出?”沈庸辞说道,“藏到现在!莫怪副掌要看我们家传宝物,只要拿这支箭出去,岂不是百口莫辩?”他虽未见怒容,但音量已然提高,沈玉倾知道父亲动怒了。
沈雅言默然无语,过了会道:“掌门且看,这箭外面包着一层木材,像是什么?”
沈玉倾一惊,看向父亲。只听沈庸辞说道:“这是红木……像是……二胡的琴弓?”
沈雅言道:“当日福居馆,那名叫朱门殇的大夫医治了一名拉二胡的盲眼琴师。盲眼琴师就是箭似光阴,朱门殇跟夜榜脱不了干系。”
沈玉倾道:“朱大夫不是夜榜中人。”
沈雅言道:“那为何这玄铁要藏在琴弓之中?真有这么巧的事?”又对沈庸辞道,“谢孤白不论,朱门殇必须死。对他用刑,逼问出夜榜的消息,把他正法,给点苍一个交代。”
沈庸辞想了想,道:“若罪证确凿,是不能放过。”
“朱大夫没罪。”沈玉倾道,“他必须无罪。”
沈雅言冷笑道:“到现在你还袒护他?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必须没罪。”沈玉倾又说了一遍,“只有他跟这件事没干系,青城才能跟这件事没干系。”他见沈雅言露出狐疑神色,解释道,“诸葛副掌的目的就不是使者的死因,只要掌门不答应与点苍结盟,他就会要求看乌金玄铁。这支玄铁尖端已被磨平,铁身也扭曲变形,除非重铸,否则无法复原,拿出去就是凶器。”
沈庸辞知道乌金玄铁极难冶炼,即便冶炼了,没有原本模具也难保证与其它几根玄铁一模一样,要是短些粗些,那就漏了形迹,所以沈雅言才会觉得难以处理。
“说是被夜榜偷走,这是嫁祸。”沈雅言道,“难道点苍真要跟我们翻脸?”
“他压根不想相信。”沈玉倾道,“只要他问起大伯为何把箭藏起,大伯怎么交代?”
沈雅言大怒,拍桌大骂道:“混小子,你……”沈庸辞插嘴道:“先让玉儿说完。”又问沈玉倾,“你有什么见解?”
“朱大夫若有罪,琴师就是凶手。人是从福居馆走出去的,诸葛副掌就有借口,再见到这玄铁,青城怎样都脱不了干系。”他放慢了说话的语调,继续说道,“如果盲眼琴师就只是个寻常琴师,干这件事的人是要挑起青城点苍两派之间的纷争,这样结案最好不过。”
此言一出,沈庸辞和沈雅言俱是默然不语。确实,如果这事能这样了结,那是最好,成了一桩悬案,谁都没干系。
“自欺欺人,非君子所为。”沈庸辞沉吟道,“再说,朱门殇若真是夜榜的人,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朱大夫的事之后再作处置,眼前的要务是诸葛副掌。”
“乌金玄铁要怎么交代?”沈雅言问道,“他硬要看,用什么推托?”
“让他看。”沈玉倾道,“还有一个时辰就晚宴了,让侄儿跟他说。”
“怎么看?一看就露馅了。”沈雅言疑问,沈庸辞也纳闷起来。
沈玉倾从怀中取出自己收藏的那支玄铁乌金,交给沈雅言道:“侄儿出去一会儿,若晚宴时侄儿未回,请大伯和父亲代为拖延一时。他若要看乌金玄铁,给他看这个。”
沈雅言见他随身带着玄铁,像是早已有备,更是疑惑。
※ ※ ※
诸葛然离开钧天殿,上了马车。
再一个时辰就晚宴了,得让沈庸辞松口才行,如此这趟青城之行才算达到目的。至于幕后主使是谁,八九不离十该是沈雅言了,这叔侄俩争权,倒让自己钻了空子。这事查下去,青城得内讧,不查,就得低头。
他忽地瞧见前方一辆金顶马车驶来。青城城中往来多半以马车软轿代步,只有身份够高又有急事待办时才会骑马。他认出车驾,喊了声停,跳下马车。
对面那辆马车见他站在路口,也停了下来。车上走下一名华服美妇,说道:“副掌,好久不见。”
诸葛然行了个礼,说道:“楚夫人安好。”
“不过死了个使者,竟然叫你来,你哥是手下没人了还是不懂怎么使唤人?”楚夫人道,“不过你脚程真快,四天就到了青城。”
“骑上马,矮子跟高个的步伐就一样大。谁的马好,谁就快点。”诸葛然微微笑道,“这趟是我自己要来的。”
“这么勤劳,小题大作了。”
“那倒不会,我哥还希望亲自来呢。”诸葛然转了转手上拐杖,“我得拦着他,才能独占见你的机会。”
楚夫人咯咯大笑:“跟以前一样滑舌,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那不如杀了我算了。”诸葛然道,“我就只有嘴上功夫厉害点。”
“谁不知道你嘴巴尖酸刻薄。”楚静昙道,“享誉武林呢。”
“他们只知道一半厉害。”诸葛然露出得意的微笑,“另一半厉害只有运气好的姑娘们知道。”
“得了,这些胡话跟窑子里的姑娘说去。青城有杏楼,你要不识路,我派人带你去。”楚静昙挑了一下眉毛,“给外子听到,另一条腿也给你打瘸了。”
“你男人太拘谨了,没趣得很。”诸葛然道,“我只有嘴巴骗人,有人浑身上下都在骗人,比起来,我身上老实的部分还多些。”
“瞧你说的,意有所指?”楚静昙道,“叙旧到此为止,说多了伤感情。”
诸葛然弯腰行礼,道:“失礼了,夫人。这礼貌,只有你才有资格。”
楚夫人咯咯笑道:“又贫嘴。”说完上了马车,正要走,诸葛然又道:“尊夫现在可能有些麻烦,怕有气性,夫人若是要往钧天殿,还是稍后吧。”
楚夫人道:“有麻烦也是你们给惹的,你劝诸葛焉少惹点事。”
年华虽长,芳韵不减,诸葛然在车上想着。楚静昙足可当个大派掌门夫人,最少也是个大门派二把手的夫人,她天生有那条件,直爽豪迈,不像那些世家女子扭捏作态,嫁给沈庸辞,可惜了。
他轻轻挑起眉毛,在自己短了一截的左腿上不重不轻地拍了一下。
※ ※ ※
沈玉倾避开诸葛然的马车,从如意门离开青城派。到了城里,他将马拴在一间客栈的马厩里,向西北焦味胡同走去。
他转过几条街,这才见到一间小铁铺。门已经掩上,里头传出沉重的打铁声。
沈玉倾在门上敲了三下,里头的打铁声顿停,沈玉倾又敲了两下,打铁的声音又继续。木板门被取了下来,一名二十多岁的精壮汉子披着一件布衫前来应门。沈玉倾走了进去,刚到前院就感受到一股热风扑面而来,看见沈未辰正与一名老人轮流捶打着一块烧红的铁块,俏脸上是新奇又认真的神情。
“我们劝过小姐,她非要帮忙。”精壮青年连忙解释。沈玉倾笑道:“没关系。”
沈未辰睨了眼这边,说道:“哥,快好了,等会。”
沈玉倾问:“还有一个时辰,够吗?”
老铁匠忙道:“够了够了,快好了。”
正在打铁的铁匠姓丁,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虽然老,却跟他儿子一样,有身精壮结实的肌肉。此刻他袒胸露背,露出像是铁锤敲打过的平整胸膛,一手拿着火钳,一手拿着铁锤,与沈未辰轮流敲打铁块。那铁块已扁平,似乎是剑的模样。沈玉倾看着小妹,见她满头是汗,站在炉火旁也不嫌热,眼中神采飞扬,似是玩上瘾了。
过了会,丁铁匠笑道:“好了。”举起铁块,插入一旁水桶中,顿时满屋烟雾弥漫,触面生热。
“大小姐的手劲好大。”丁铁匠呵呵笑道,“这把剑是大小姐铸的,大小姐赐个名吧。”
沈未辰道:“我就出个力,这剑都给打坏了,只怕卖不出去。”
丁铁匠忙道:“不卖,等大小姐取了名,当传家宝。”
沈未辰想了想,转头问沈玉倾道:“哥,帮忙想个名。”
沈玉倾笑道:“这是你第一次铸剑,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虽是贪玩,也有几分认真劲,便叫‘初衷’吧。日后你想起铸这剑的初衷,也会觉得有趣。”
沈未辰笑道:“也只有你会取这等文雅的名字,听着就不是个兵器。”
沈玉倾取出银两道:“这柄初衷我定下了,还望丁老先生割爱。”丁铁匠见有五两之多,眼睛都发直了,忙不迭地道谢,说自己会好生为这剑开锋,整理整理,才不失了大小姐的颜面。
沈未辰笑道:“你都有无为了,买这柄初衷做啥?”
沈玉倾道:“送你,你就打这主意对吧?”
沈未辰嘻嘻一笑。沈玉倾见她身上衣服多处被火星灼破,道:“大伯母看见,定会问起。晚宴就要开始,招待点苍副掌门,你若缺席,伯父会不开心。再说,你也出来一天了吧。”
沈未辰道:“催我走就是了。”
沈玉倾问丁铁匠道:“东西好了吗?”
丁铁匠连忙取出一个长一尺有余的木匣,恭敬献上,说道:“小的连着赶了两天工,总算来得及。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沈未辰道:“我看过了,没问题。”
沈玉倾点点头,收下木匣,嘱咐道:“我兄妹来这的事千万不可泄露。”丁铁匠忙点头说是。
沈玉倾和沈未辰正要离开,丁铁匠的儿子见沈未辰要走,讷讷地问了句:“大小姐,几时还会再来?”
沈未辰笑道:“以后若再铸造兵器,肯定要来的。”
丁铁匠的儿子脸现喜色,忙点头称是。
两人离了铁铺,沈玉倾笑道:“瞧那小铁匠,被你迷倒了。”
沈未辰道:“是个勤奋诚恳的老实人。父子两个感情好,丁家铁铺以后肯定兴旺。”
“小八和李景风呢?”沈玉倾又问,“安全吗?”
“连云哥与大元师叔带了人守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沈未辰问道,“诸葛副掌刁难掌门?”
“等这事了结了再说。”沈玉倾道,“晚宴要开始了。”
※ ※ ※
“副掌请!”沈庸辞行礼示意。诸葛然上了席,眼前都是他认识的熟面孔,沈庸辞、楚夫人,还有沈雅言夫妻,另有两个空位。
诸葛然皱了下眉头:“公子与二姑娘还没来吗?”
“犬子奉命找那两个在逃的,正在交办事情。”沈庸辞道,“大概耽搁了,稍后便到。”
“小小又去了哪?”沈雅言问。
雅夫人道:“她大清早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
“有人陪着吗?”沈雅言又问,“没人通知她今晚有客人吗?”语气似乎颇为不悦。
“一时找不着人,玉儿说会通知她。”雅夫人答道。
沈雅言皱起眉头,没再多问。
“晚辈欠管教,别等了。副掌奔波了一天,先上菜吧。”沈庸辞道。
“沈掌门的儿子肯定不会没教养。”诸葛然道,“我随便,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虽这么说,心底却在琢磨,沈玉倾是个礼貌聪明的青年才俊,跟他老爹年轻时倒有几分相似,一念及此,不由得起疑:“敢让一桌子长辈等着,不是有十足充分的理由,就是另有安排了。”
只见沈庸辞吩咐下人,没多久,侍从上了菜。楚夫人道:“副掌爱吃鱼,特地为你准备了河鲜,你且尝尝这清蒸江团。”
“难为楚夫人还记得。”诸葛然夹了块鱼肉,赞道,“好手艺。”说罢举杯道,“沈掌门,我敬你一杯。”
沈庸辞也举杯,起身道:“副掌是客,应该我敬你一杯才是。”
诸葛然应了声“客气”,仰头喝下,火辣辣的,是顶级的剑南春。楚夫人和沈雅言夫妻也依次敬酒。喝完一轮后,诸葛然又斟了一杯,问道:“下午的事,沈掌门考虑得怎样?”
沈庸辞放下杯子,道:“今日是宴会,招待客人,饭桌上不谈公事。”
诸葛然道:“我倒觉得饭桌上好谈事。美食在前,脾气就好些,喝点酒,什么话都敢说,不像平常遮遮掩掩。”
他站起身来,作势要替沈庸辞斟酒,只是个子矮,伸长了手也够不着,见沈庸辞把杯子递上,顺势斟满一杯,又说:“我以前替我爹出使,最爱在饭桌上谈事,一杯谈不成,两杯三杯,喝得多了,脑袋糊涂了,平常不会答应的也会答应,我得了便宜,酒钱也付得尽兴。”
沈庸辞笑道:“副掌想灌醉我?”
诸葛然道:“不知沈掌门酒量如何?”两人又干了一杯,诸葛然又道,“两杯下肚了,沈掌门考虑得怎样?”
楚夫人也斟了一杯酒道:“我们夫妻是一体,你一个要跟我们夫妻俩喝酒,怕是难赢。”说着一饮而尽。
诸葛然又喝了一杯,笑道:“这可不公平。雅爷,而今我在青城受困,你念不念我姐的情,帮我挡个几杯?”
沈雅言年轻时与诸葛然大姐时有往来,雅夫人知道底细,听了也不生气,只道:“相公有十来年没去广西了,以后去的机会也少,副掌若有机会,替相公向令姐问好。”
诸葛然笑道:“那得看雅爷帮不帮忙了。”
沈雅言尴尬地笑了笑,诸葛然知道他在犹豫。这小子,还得再逼他一逼,但不能过了头。场面可以尴尬,却不能弄僵。于是说道:“早些时候我说要见识贵派的乌金玄铁针,不知可有眼福?”
沈雅言道:“不急于一时,吃完饭再说吧。”
楚夫人道:“副掌要看乌金玄铁,这有什么难处?吃完饭,要是没人醉倒,马上就能带来。”
看来楚夫人还不知道底细,诸葛然笑道:“楚夫人,你知道我性子急,等不了。”
楚夫人见沈雅言脸色不对,看了沈庸辞一眼,沈庸辞只道:“副掌,喝酒吧。”诸葛然应了一杯,笑道:“这酒后劲强,怕撑不了几杯。要是醉了,就错过欣赏宝贝的时机了。”
沈庸辞忽道:“怎地现在才来?”
只听得一个声音道:“我换了衣服,耽搁了。掌门,楚夫人,爹,娘。”这声音好听,轻婉悦耳,诸葛然转过头去,见一名年约十八,穿着鹅黄衣衫的女子跟着沈玉倾走进宴厅。
好一个美人,是沈雅言的女儿?诸葛然打量着沈雅言夫妻。雅夫人是美貌,不过也就是世俗常见的美人,自己见得多了,这样的父母生得出这样的女儿?嗯,眼角眉梢鼻子都像。这世上就有这种事,同一个爹娘,有的就是集两家之大成,有的就是合两家之衰败,自己跟大哥就是极端的例子。
他听见沈玉倾问安,没去注意。等两人上了座,沈玉倾举起酒杯道:“晚辈迟来,罚酒一杯。”
谁想看你喝酒?看姑娘喝酒有趣多了。诸葛然想着,却笑道:“要罚就罚三杯才够诚意,要不等会你们一家联手对付我,我可不是对手。”
沈玉倾喝了三杯,酒气上涌,脸登时红了起来。沈未辰道:“我酒量不好,喝三杯明早要闹头疼的。”说着也喝了一杯。
“姑娘家还是得练点酒量。再喝一杯,当练酒。”诸葛然举起杯子,“我陪你喝。”说着举杯喝下,沈未辰也举杯相迎。
沈玉倾道:“下午副掌说要看青城的乌金玄铁,大伯带了吗?”
沈雅言眉头一皱,道:“带了。”
这小子怎会主动提起这事?难道他真是绣枕头,还没弄清状况?
沈雅言从怀中取出两支乌金玄铁,递给诸葛然。
“两支?放在青城的不是该有五支吗?”诸葛然笑道,“这样可打发不了我。”
“我这还有两支。”沈未辰从腰间取出峨眉刺,递给诸葛然。诸葛然见是木制的,拿在手中却是沉甸甸,颇有份量,料有机关。他转开了前头木栓,露出了两头尖锐的玄铁。
“用玄铁做峨眉刺,挺别致的,还用木头掩饰。”
沈未辰笑道:“我十五岁生日时爹送我的礼物,叫‘凤凰’。”
“凤凰,这名字不错。”诸葛然道。
“我这还有一支。”沈玉倾从怀中取出一支一模一样的乌金玄铁,至此,整整齐齐五支放在面前。“这是五根乌金玄铁,副掌你慢慢欣赏。”沈玉倾道。
诸葛然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弄错了,还是兄弟之中另有人与沈雅言共谋?他转头再看沈雅言,只见他神色俨然,看不出破绽。
只这一个时辰之间,去哪变出第五支乌金玄铁?难道是事发之后派人快马去跟沈从赋沈妙诗索讨的?
诸葛然立刻推翻了这想法,沈雅言一开始是打算陷害侄子,可没料到自己尾随而来。沈从赋的消息顶多比自己抵达快上个一天,派人去黔南,一趟来回,就算八百里加急也赶不上。
定是哪里想差了,他把弄着手上的乌金玄铁,叹道:“即便在崆峒,这东西也是珍贵。一口气送出十六支,就算过了四十年,还是让人羡慕得紧。”他一边把玩,一边掂着份量,五支一般无二,唯有那对峨眉刺重些,那是外头裹了硬木所致,但也相差无几。
他再看沈玉倾,只见他伸出筷子,正在夹鱼。忽地筷子掉落,沈玉倾忙笑道:“刚才喝得太急,失礼了。”楚夫人皱起眉头,说道:“换一双吧。”沈玉倾应了声“是”。
这小子手在发抖?他心虚?诸葛然看着手中峨眉刺,忽地灵光一闪,笑道:“只看这头尾两端,不知里头是怎么回事呢。”
沈玉倾听他这话,吃了一惊,说道:“副掌什么意思?”他虽压抑,话音仍有些古怪,沈庸辞听出问题,沉声道:“玉儿,你酒量没这么差,在外头喝过了?”沈玉倾忙道:“是喝了些。副掌,这对凤凰是雅爷送给小妹的礼物,你欣赏完了,可得还她。”
诸葛然笑道:“这种把戏可瞒不了我。”他双手握住一支峨眉刺两端,掌运真力,用力一掰,这里头虽藏玄铁,毕竟不过绣针粗细,诸葛然功夫不含糊,峨眉刺顿时从中弯曲,中间一截木头崩裂开来。
这小子,把一根玄铁剪成四段,装在两支峨眉刺头尾,就想以一作二,诸葛然本来成竹在胸,却见当中露出那一小截乌黑明亮,竟也是乌金玄铁。
诸葛然一愣,只听沈未辰惊叫一声,抢上前来,将一对峨眉刺抢了过去,哭喊道:“你干嘛折我凤凰?!”
诸葛然未及分辩,沈未辰大哭,拿着一对峨眉刺转头就跑。沈玉倾忙喊道:“小妹!”
诸葛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环顾左右,沈庸辞夫妻和沈雅言夫妻四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好不尴尬。
不,不只是尴尬,而是弄僵了……
沈雅言淡淡道:“晚辈失礼了,得罪副掌,莫怪。”
沈庸辞只道:“吃饭吧。”
五人默然片刻,刚吃了几口,沈雅言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再难以收拾,狂笑不止。楚夫人也掩着嘴,扭过头去,身子颤抖,发出咯咯的笑声。沈庸辞叨念了两句,也不禁莞尔。唯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雅夫人也被逗乐了,忍不住笑问道:“怎么了,大伙这么乐?”沈雅言只是揉着肚子推说没事。
诸葛然默默吃完这餐饭,心中恼恨,再无话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