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从父皇嘴里猝不及防的听见, 还不如我告诉你。也免得你到时候受了惊吓。”
他将人扶着坐下,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在窗户边。
很长一段时间, 这里是折筠雾一个人的地方。从做宫婢的时候,她就坐在这里给太子殿下绣衣裳, 后来成了太子妃, 她依旧是坐在这里给太子殿下和阿昭一起绣衣裳。
而殿下长去的地方却是里间的案桌和榻前。她为宫婢的时候,只有看风景时太子才会搬一张椅子过来,后来成了婚, 这张椅子便没有搬走过,一直放在她的椅子身侧。
再后来, 阿昭也长大了,他就会在读书完后,从椅子上跳下来,带着自己的小板凳过来陪着她和太子殿下一起坐。
折筠雾习惯了太子这般陪着,可此时此刻, 她却想要太子去案桌前坐着。
只要去坐着,就是随意读点书都好。
她去牵他的手,“殿下,我陪你读读书吧?”
太子却笑着摇头, “此时不读了,以后吧。”
折筠雾被他养得很爱哭,此时此刻,也想哭,怀着孩子,本就是爱哭的。但她却知道自己不能哭了。
哭了还要殿下哄,她却哄不了殿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升起了“要是晚生阿昭几年该多好”的念头。
太子笑着抚了抚她的发,将手放在窗岩上,把头靠在手上,探出头去,“珺珺,我就落寞落寞,你别担心。再怎么说,这也算不得什么坏事,幸而是阿昭,不是吗?”
折筠雾便也跟着做出他的动作,把头探出窗去,看着不远处的桃树,心里泛起了苦涩。
殿下就好像这棵树,走过了二十二年的春秋,开了二十二年的花,结了二十二年的果,却依旧在寒冬来临之季,成了枯树。
枯树逢春,还能再次开花结果,但是殿下还可以吗?
她吸了吸鼻子,“殿下,我把阿昭再塞回肚子里去吧?”
太子笑起来,“别了,阿昭看不见咱们,会哭的。”
折筠雾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那怎么办,我也舍不得你哭。”
太子一只手去抚她的背,轻轻的拍,“万事皆没有定数,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好像安慰自己似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怀着孩子呢,别哭了,哭了伤身。”
折筠雾努力的忍住,“我也知道,就是忍不住。”
太子却道:“你别伤心……我此时,其实并不伤心。”
他只是很落寞。
这事情,就好像温水煮青蛙,他从十五岁的愤怒心寒惶恐,到如今二十二岁的落寞,一点点的让他做好了准备。
所以他发现也不是那般的伤心。
只是心口上挖了一个洞,有些疼。
父皇的刀太慢,太钝,割得他有些难受。
折筠雾泣不成声,太子便搂着她道:“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早知道,我就不偷偷吃那么多排骨了。”
这话让折筠雾哭着笑出来,太子给她擦泪珠子,凝视着她的眼,道:“珺珺啊,我刚刚想,即便我是枯树,败花,残果,也不是那么的可怜,至少有你一年四季,都在树下看着我。”
总算不是那般可怜。
从那日起,折筠雾就一直很抗拒这场宫宴。
可是他们根本没有势力去阻止这场宫宴。
太子坐在一侧,静静的微笑着而站,她便也挺直了背,跟他紧紧的站在一处。
阿昭本是高高兴兴坐在皇帝腿上的,但此时众人奇怪的目光和参拜让他忍不住有些害怕。
他求助的朝着阿爹和阿娘看过去。就见阿爹和阿娘笑着朝着他点头。
这是让他稍安勿躁的意思,阿昭懂。
他便坐在皇帝的腿上坐稳了,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皇祖父,阿昭可以回阿爹阿娘那里去吗?我想跟妹妹说说话。”
皇帝点头,“去吧。”
他也不想吓着孩子。
阿昭连忙跑回来,跑到阿娘的怀里,紧紧的捏住了阿爹的手。
太子反手一握,将阿昭的手握住,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阿昭,无事,只是你的身份又高了一些。“
阿昭不懂。他迷茫的坐在一侧,小声的问阿爹,“为什么啊?”
太子就给他解释。
“你看,你皇爷爷生下了阿爹我和你众位伯父,可是只有咱们住在宫里,只有我是储君,所以我被叫做太子。”
“如今,我又有了你。”
话还没有说完,阿昭就懂了。
“阿爹如今有了我和妹妹,那阿昭做了皇太孙,是不是以后住在东宫,妹妹小时候一起住,大了出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