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望向吴景,问:“大舅,阿父阿兄相继而去,孙氏是否要就此败亡了?”
吴景不知如何回答,孙策在,他倒会苦头婆心的劝,但面对孙权,他却无语了。一来是因为孙权现在太小了,二来孙权这个孩子,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对别人的话,他是很难听见去的。
“阿兄为何选择自刎?”孙权一问。
骑哨连忙答:“因为……”
一时又不敢说出口。
“只因……”
“恕你无罪,尽管道来!”孙权道。
“只因主公与渤海王皆派出一千骑厮杀,可……可冲杀不过一个来回,主公的骑兵,便全军覆没了!”
“胡说!我阿兄近卫骑,乃是军中翘楚,无人能敌!”孙权质问,语气难掩稚嫩,却也堪堪有了一个主公的样子。
吴景看着,竟稍稍欣慰,孙权年纪比孙策小得多,但说起话来,却比孙策更像一个做主之人。
“此为卑职亲眼所见,断不敢欺瞒主公!”骑哨回。
“此人信口开河,胡言乱语,说,你是受何人指使!不说,便拖出去斩了!”吴景怒道。
他自然也不信,以孙策之勇,近卫骑之强,千人之众,一合便没了,如何能信。
“且慢!”孙权制止道,只是稚气音,少了许多威严。
不过吴景十分看好孙权,便将抬手示意左右退下。
“给我如实报来!”
骑哨惶恐不已,吱吱唔唔道:“渤渤……渤海王以相同兵力与之厮杀,双方交错一合,主公……主公的骑兵已寥寥无几,最……最后主公在敌军重围之中,与渤海王交谈甚久,好似……好似写下了什么东西,交给了渤海王,然……然后便拔剑自刎了。”
孙权与吴景对视一眼,皆从中抓取到了重要信息,孙策临死前,留下了东西。
骑哨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两人也将信将疑的,暂且这般论事,随后,又有数道战报传来,所得结果,与骑哨所言,一般无二。
这下,诸将哗然。
黄盖当场嚷嚷着要前去与渤海王决一死战,扬言为主公报仇,若身死,便追随主公而去,还有朱治等几位将军,也附和。
若不是程普拦着,恐怕还真没人拦得住。
孙权也不行。
黄盖这般反应,显然是宁愿追随孙策死,也不愿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指使。
“诸位稍安勿躁,当务之急,乃是弄清楚,伯符与渤海王,是否达成了什么交易?”程普道。
“管他什么交易!末将恳请出城迎战!”
“公覆!我知你甚敬伯符,若此事为真,真当叫人心痛,然此时不宜意气用事!”
“伯符都死了,还说什么莫要意气用事!”黄盖没好气的回道。
“黄叔叔,程叔叔,两位别吵了,目下,弄清楚事情始末,才是最重要的,我隐隐觉得,阿兄自刎,似像是一种交易。”
“交易?”
吴景和程普都一怔,看着孙权,“为何如此说?”
孙权本就是直觉,众人追问,他也没有妄加猜测,只道:“等渤海王大军到此,便可知晓。”
一个时辰之后,有人来报,渤海王大军,已经到了,而城门外最前面,是数百匹战马,上面驮着三四具战死者的遗体,余下那些比较优良的战马,刘擎当然笑纳了。
最前方的,乃是一架马车,上方躺着的,正是孙策。
尸身完好,衣甲无缺,连霸王枪,也依然握于手中,甚至连那截断剑,刘擎都命人放回了孙策的剑鞘之中。
城头一众人看着此番景象,无不心有戚戚然。
今日,接连死了两位主公,无论是战将,还是兵士,都有些难以接受,何况两位主公,都是他们十分敬重之人,特别孙策,年纪轻轻,英武过人,将士们都相信,孙策一定可以带领他们建功立业,成就一番大事。
然而眼前……
孙权足下垫着高高的箱子,目视城下,眼中泪光晶莹,孙权不时仰头望天,不让眼泪流下来。
“开城,将将士们带回城中。”
程普警惕道:“主公,恐为渤海王之计,城门开了,若渤海王突然进攻,城门必失!”
孙权回道:“城门不开,难道就不会失吗?”
程普望着城下更远处乌泱泱的大军,无话可说。
这样的大军发起进攻,足以踏平临湘。
吴景也无异议,于是将士执行孙权命令,城门打开,一队将士出城,将马车,战马,尽数牵回。
前方挡路的马被牵进城了,刘擎的兵马便压了上来。
此举无疑让城头将士如临大敌,不少人甚至开始张弓搭箭,瞄准下方。
“稍安勿躁!”程普连忙下令,按捺住人心浮动的将士,若是一箭下去,说不定就是唤来一声攻城令。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战马尽数牵回了,城门再度关上了,渤海王的兵马,也一动未动。
刘擎自然没有攻城的打算,此来,是接收临湘的,又不是攻打临湘的。
孙策的信,刘擎已经看过,其中所言,并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将战败之事一笔带过,算是应了真,其它都是托付之语,孙氏的重担,以后便交给他了,书中道明要孙权率军投降,不可令临湘军民,生灵涂炭,至于投降的坏名声,孙策抱歉,只能由孙权来背了,余下内容,便是要他照顾好母亲,兄弟姐妹,最后,还有一句警言。
“刘擎之勇,吾不如也,仲谋不可与之为敌!”
孙权看着孙策手书,从字迹看,确为兄长无误,不可能是刘擎伪造的。
信中的嘱托,也明晰明了,除了战败,托付,最重要的,便是——
率军顺降!